他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很溫和,“那如果我真的到了三十歲,你會嫌棄我嗎?”
“嗯?”葉然吸吸鼻子,不解的歪著頭:“你在說什麼?我為什麼會嫌棄你,等你三十歲的時候,我也三十歲啦,我們會一起變老的。”
‘沈時’輕笑,“那如果是我三十歲,而你依舊是二十歲呢?”
“那也不會,”葉然無奈的哄他,不明白今天的沈時怎麼這麼傷春悲秋:“就算三十歲,你也是個帥大叔,你想想——”
葉然絞儘腦汁,安慰起心靈脆弱的對象:“你三十歲的時候,長得又帥,又有錢,是成功人士,人還那麼好,又溫柔又體貼,還會做飯……對,還顧家孝順,你就是三十歲階段最完美的大叔。”
葉然小聲說:“到時候就是你看不上我啦,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小菜鳥……”
“不會。”身下的人重新邁開步子,嗓音不再是之前的散漫、柔和,而是真真切切地低沉下來,充滿篤定的意味。
“無論什麼年紀——”
他聲音突然一頓,看著不遠處的人,心臟沉了下去。
……
梧桐樹葉被風吹得聒噪。
神情冷戾的男生自樹下大步走出,他身材挺拔,麵沉如水,眼中充斥著戾氣,陰沉沉的,周身仿佛裹挾著駭人的寒氣,讓經過他的行人們不由退避三尺,頭也不敢抬。
‘沈時’五指蜷了蜷,神情又恢複成往日的平靜,不緊不慢的,盯著好像被搶了心愛之物的、年輕的自己。
“來的可真快。”他幾近於自言自語,嗤道。
不過一個晃神,沈時已經走到他身前,看他的眼神森冷危險,但在對他背上的葉然說話時,語氣卻柔和的不像話:“寶貝,怎麼跑這來了?”
葉然困得睜不開眼,聽見他的聲音,艱難的抬起頭,懵了懵,伸開雙臂:“……抱。”
沈時心都化了,腦海中看到這一幕的戾氣無縫轉換為對‘沈時’的怒火,他輕手輕腳的接過葉然,低垂著眸,熟練的撫著他的後背,放鬆他昏昏沉沉的思緒。
葉然蹭蹭他,很乖的說:“……我想睡覺。”
“好,”沈時聲音溫存,“睡吧。”
待葉然睡熟,他小心翼翼的把葉然抱到路邊的長椅上,給他蓋上衣服。
‘沈時’淡淡看著——下一秒,一個拳頭幾乎要劃破風聲,陡然衝著他的臉凶狠揮來!
這一拳要真是砸到臉上,估計沒一個月好不了。
他迅速側過身,眼神也冷了下來。
拳頭擦著鼻尖揮過,淩厲的風聲激起一陣刺痛。
麵前,沈時身姿筆挺,冷笑著鬆了鬆指骨,看他的眼神嘲諷至極,一字一句的,充滿居高臨下的意味:“來,讓我看看十年後的自己有什麼長進。”
‘沈時’聞言,緩緩挑唇笑了下,眸色卻變得愈發冷漠,他煩躁又不耐的想點根煙,但在看見打瞌睡的葉然後,又壓下了這股想法。
……真是不爽啊。
他看著年輕、恣意、家庭美滿、愛人在側的另一個‘自己’,這是他從未想象過的人生,這些年他獨自一人熬過的時光,在這個沈時眼裡,卻是充滿未知與愛意的未來。
怎麼這小子就這麼好運。
什麼好事都趕著他了。
他同樣站直了身,看著沈時的眼神極冷,好像脫掉了身上那層從容、矜貴的皮子,露出和沈時一樣的冷漠傲慢來。
“來,”他似笑非笑,不緊不慢地說:“也讓我看看……你有什麼特殊的?”
……
晚風徐徐。
春湖邊的長椅上。
路邊出租車才走,司機瞅了眼剛下車的三個人,有點感慨。
一對雙胞胎和……一個弟弟,這家真陽。
春湖景色優美,湖邊的欄杆外傳來笑聲陣陣,花船正在遊湖,除了冬天湖水被凍上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能接待新遊客。
‘沈時’抽出根煙,遞給旁邊冷著臉的沈時,目光不留痕跡地瞥了眼在他懷裡睡的安穩的葉然,問:“抽不抽?”
“不抽,”沈時頭也不抬,收到於庭發來的短信後,輕輕拍著葉然的後背,哄得他睡得更沉了些:“家裡管的嚴。”
“爸媽什麼時候還管這了?”
沈父自己就抽煙,沈母雖然不待見抽煙這種惡習,但也知道他們父子在公司壓力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放過去了。
沈時語氣平靜:“葉然不讓。”
‘沈時’:“……”
他輕嗤一聲,點煙的手到底頓了頓,片刻後收起煙,靠著椅背,懶洋洋地賞著春湖的景色。
兩人剛打了一架,身上都掛了彩,不過心照不宣的避開臉,專挑暗處下死手。
‘沈時’這孫子比他想的還陰,端的是一副光風霽月的架子,實際上恨不得把他的老二踹廢。
沈時直接被氣笑了,警惕的同時,還不痛不癢的刺了‘沈時’一句,問他“不會沒用過吧”。
這話一出,兩人打架的動靜直接把小賣部的老板嚇出來了,邊攔架邊要報警。
如今能和和氣氣的坐在湖邊說話,也多虧了老板的報警威脅。
裹挾著水汽的晚風拂麵。
湖邊溫度低,葉然慢吞吞往沈時頸窩蹭了蹭,臉頰睡得微紅。
沈時親親他的眉心,他便像找到窩的小獸,嘟囔了兩句囈語,不再不安的動彈。
‘沈時’靜靜看著,指尖不自覺撚了撚,背上仿佛又傳來那股溫熱柔韌的觸感,恍惚間,他聽見沈時冷淡的問話:“你的世界裡沒有他?”
‘他’代表誰,兩人心知肚明。
“沒有,”‘沈時’回過神,看向前方,聲音很淡:“我大學的室友是於庭,另外兩個大一就搬出去了,來往不多。”
“難怪,”沈時嗤笑一聲,不冷不熱的:“你不會還沒朋友吧?”
‘沈時’聞言,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當老板了。”他說。
沒有人生樂趣的人,自然隻能把全副精力投身事業。
沈時不以為意:“什麼小作坊?”
“這麼好奇?那你去我的世界看看。”
“你倒是想得美。”
……
‘沈時’也不再提這個話題,他支著下頜,帶著些倦意的望著虛空。
良久,他道:“我要走了。”
“什麼時候?”沈時問。
“應該就這兩天。”
沈時點頭:“哦,一路順風。”
‘沈時’涼涼瞥他一眼:“不必。等我走了,記得帶媽去做個深度體檢。”
“什麼意思?”沈時眉頭一皺,表情冷下來:“好,我知道了。”
兩人之間又陷入了沉默。
偶爾有歡聲笑語隨風傳來,卻被無聲的屏障阻隔在外。
一段時間後,‘沈時’忽然開口。
“我的世界挺有趣的,真不跟我換?”
沈時撩起葉然的額發,動作溫柔,語氣低冷:“滾。”
‘沈時’也不在意,他垂眸盯著沈時的動作,漆黑幽邃的瞳孔仿佛映入了葉然沉睡的側臉,細致又專注的,要在腦海中刻進這個人的影子。
“你很幸運。”片刻後,他淡道。
沈時抬眼,示意他繼續說。
‘沈時’眼瞼低垂,不知道在看什麼,如他所願,平靜地繼續道:“無數個世界裡,隻有你遇到了他。”
那麼多個沈時,依舊在各個年齡段,孤獨又無趣的生活著。
隻有這個世界,這個沈時,在年輕的、甚至不懂愛的年紀裡,勇敢又赤忱的抓住了一個人。
“回去以後,你會去找他嗎?”寂靜中,沈時冷不丁發問。
“會。”
‘沈時’眉眼淡漠,說出了心中早已確定的答案:“不試試怎麼知道。”
……
風漸漸大了。
湖邊似乎有霧氣漫開。
‘沈時’起身,黑發被吹得淩亂,他不快不慢的,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身形在白霧中若隱若現。
某一時刻,沈時看見了一個真真正正、不加任何虛化處理的自己。
那個自己西裝革履,仿佛剛從某場宴會上離開。
他襯衫解開了領口兩顆扣子,眉眼倦怠,氣質矜貴而沉穩,皮鞋踩在石板路上,步速不急不徐的,聽身邊的秘書說:“夫人讓您下了宴會就去華庭,蘇小姐在那裡等您。”
他看見自己皺了下眉,很快又淡淡點了點頭,語氣隨意:“你安排吧。”
秘書顯然鬆了口氣,說:“是。”
即將上車的前一秒,那個自己似有所覺,隔著漫長的時光與歲月,在華燈初上的夜晚,冷淡平靜的望過來。
一眼便看見了路邊長椅上,相互依偎的他與葉然。
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葉然臉上,定定看了片刻,便低下頭,垂著眼瞼,在秘書和司機的等待下,坐上車。
車子開向不知名的未來。
……
沈時緩緩抱緊了葉然,像固守寶物的惡龍,眼神是看見競爭對手後的警告與冷厲。
他聽著葉然清淺安穩的呼吸,耳邊似乎還有昨天晚上,單獨和‘沈時’聊天時,男人說出口的話。
……
“我沒有屬於我的葉然。”
那總是懶洋洋、散漫又從容地男人撣了撣煙灰,猩紅的煙頭繚繞著煙霧,他的眼眸在霧氣下,深深淺淺,暗無天光:“見過了,就不可惜了。”
“你讓我看見了另一種結局。”
作者有話要說:除了肘子哥,其他世界的小沈和小葉,是不會相遇的
肘子哥和小葉,也像兩組既定的程序,跳脫了固定的邊框,遇見了彼此
明天更小葉回到過去
不是魂穿,肘子哥也還是這個肘子哥,明天大家就知道了(握拳.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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