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綿湊近點: “那你幫我看看,上麵的彙款人是陸嘯川還是陸吟舟。”
“這是誰給你的?”賀夢笙蹙眉,這人膽子不小啊,這照片明顯是在高壓狀態下偷拍的。雖然模糊不堪,但是可以看出來個大概。
賀夢笙研究了半天,眼睛都瞪花了,還是看不出來。
隻得把照片還給了陸雪綿: "我也說不準,彆急,我讓我爸想辦法打聽打聽你叔叔。"“好。”陸雪綿沉住氣,拿起筷子吃飯。
其實她根本沒胃口,她壓力一大就提不起食欲,上輩子就是這麼得了厭食症的。
可是奇怪,一口地道的川菜下肚,她就像是激活了體內的饞蟲一樣,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伸出了筷子,
直吃得渾身冒汗,斯哈斯哈的卻停不下來。賀夢笙就那麼看著她吃,時不時給她遞個紙巾。
陸雪綿怪不好意思的,她知道賀夢笙吃不了辣的,真是為難他了,被香了半天卻下不了筷子,這簡直是極刑啊。
吃完她的心情好了不少,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 "好吃,特彆好吃。"
"你爸估計是四川人吧?"賀夢笙合理推斷,畢竟老薑是北方人,不吃辣,陸雪綿的媽肯定也是北方人。
那陸雪綿愛吃辣的這股子勁兒,肯定是她爸爸遺傳的。
陸雪綿也是這麼想的: “可能是吧。”
賀夢笙笑笑,起身去結賬。
兩人出了川菜館子,便看到鄒城吭哧吭哧地過來了。他把自己聽到的看到的一股腦兒告訴了賀夢笙。
賀夢笙蹙眉,乾脆在路邊攤買點辣湯飯帶回去給他吃: "你慢點說,語無倫次的。"
陸雪綿倒是能聽懂,這是她查案子查出來的後遺症,會利用碎片化的信息整理之間的關聯。
所以鄒城那些顛三倒四的句子她聽懂了: "就是說,有人把地毯的事告訴了一個叫鞠芮的女人,她去薑家大鬨一場要錢。要錢的原因是她爸爸跟哥哥出事了,事情跟薑家老二有關。我舅媽為了息事寧人拿出了一張彙款單,彙款人叫陸吟舟?"
"對!對!簡直太對了!哇,老大,你眼光真好,小陸這麼快就理順我的話了。厲害!不愧是大學生!”鄒城拍馬屁的功夫一流。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他未來嫂子,肯定要好好巴結巴結的,不過他說的也是真心話,嫂子總結歸納的能力真強。
賀夢笙琢磨著這些信息,其中有個關鍵人物跟他們猜的對上了。
所以他跟陸雪綿對視一眼,不用多說,隻一句話: “陸吟舟,我一定給你查清楚了。”“好。”陸雪綿深吸一口氣,她相信賀夢笙。
賀夢笙把她送到樓下,回去的路上又讓鄒城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以免漏掉什麼細節。果然,陸雪綿抓大脈絡的本事一流,但是她漏掉了幾個細節——
第一,老三兩口子全程都是縮頭烏龜,日後可以抓住這點紮其他人的心。
第二,許香迎就是那個給鞠芮透露消息的女人,他叮囑鄒城,明天再去找那個小孩問問,最好帶上許香迎的照片。
鄒城納悶兒了: “我上哪弄她的照片啊?”
"學校宣傳欄有,你不會去摳出來嗎?"賀夢笙嫌棄地卷起手裡的書,敲了他一下。鄒城捂著腦袋,哦了一聲。
第三,鬨起來的時候,老薑和薑伯遠不在家,這件事他們父子知情嗎?如果知情,卻不阻止李冬妮拿錢消災,還縱容他們吸陸雪綿的血,那這一家真是徹底沒救了。如果不知情,那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鄒城似懂非懂的: "老大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這消息透露給老薑和薑大哥知道嗎?
"
"為什麼不?"賀夢笙真的嫌棄鄒城的蠢。
鄒城縮了縮脖子,自己悟了悟: “哦,我懂了,準嫂子是被他們養大的,可她爸媽寄來的錢足夠彌補了,現在他們卻不肯告訴準嫂子她父母還活著,那就是貪心不足,還想拿她當搖錢樹。"
“什麼準嫂子?會不會說話?”賀夢笙又敲了他一下。鄒城捂著腦袋,委屈死了: “本來就傻,再打就成癡呆了。”"白癡。"賀夢笙繼續分析。
第四,薑家老大要攆老三一家出去,這事大有文章,可以好好攪合攪合。
第五,王沁柔爬牆頭肯定沒安好心,得找兩個人盯著她,最好是催促獨眼龍把她娶了,一了百了。
鄒城一聽到獨眼龍就頭大: “他上次硬拉著我要把朱樂介紹給我,肯定沒安好心吧?我怎麼配得上朱樂呢?人家可是大學生。"
“你知道就好。”賀夢笙無奈搖頭。
不過沒事,獨眼龍被狗咬成那個德性,沒有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來的。這陣子他正好抓緊時間查查陸吟舟這個人。
羊城的某處貿易公司裡,一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的男人正在接電話。
電話那頭帶著命令的口吻,不容商量: “你手頭緊是你的事,這筆錢我早就讓你備著了,誰叫你偷偷挪用的?趕緊給我想辦法彙過去,要是耽誤了孩子結婚,我跟你沒完!"
"大哥,你講點道理吧,從孩子十八歲開始你就給她就掛了個空銜在這裡,月月給她領工資,月月準時打過去,我哪次沒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再往前,沒有這公司的時候,你叫我湊錢給孩子,我哪次沒湊,哪次缺了她的?現在就這一次,我手頭緊,臨時調走這筆資金,你怎麼就不肯放過我呢?你到底還講不講兄弟情分了?”陸吟舟急死了。
忽然要他彙八十萬過去,他很棘手的。
那頭卻還是不肯妥協: “那你要我怎麼辦?話我已經說出去了,錢我也早就備著了,現在薑虹霓的五十萬已經到了,我的八十萬呢?連個影子都沒有,你要他們怎麼看我?哦,隻有薑虹霓在乎她,我不管她死活?當初把她留在那裡是實在沒辦法了嘛,我這些年哪天不是想她想得掉眼淚?"
“行了行了,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先彙三十萬過
去行不行?另外五十萬再等半個月就可以了,就半個月,女婿那邊的媽媽不是還沒回家嗎?婚事還沒定呢,你著的哪門子急啊。”陸吟舟簡直快被逼瘋了。
又不要侄女兒來操心辦公司,還要月月給她發工資,他也想當侄女兒,不想當這個叔叔了。陸嘯川冷哼一聲: “算了,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想辦法!”說完便啪的一下掛了電話。陸吟舟歎了口氣:"魔鬼。"話是這麼說,他還是準備先把三十萬彙過去了。
省內跨市彙錢,一般三到五天就到,海島目前還屬於粵省管轄,雖然算省內,但是跨了海,要再慢一兩天。
所以一般是五到七天到。
陸吟舟嫌這樣麻煩,掌起電話問了問陸嘯川: “要不這樣,我那還囤了點金條,我拿上三十萬現款和金條去找綿綿?我當麵給她總行了吧?"
“彆彆彆,孩子要是知道我當初那麼狼狽,回頭該瞧不起我了。你還是彙錢給她舅媽吧,彆提我的事兒。"陸嘯川沒有勇氣認閨女,丟人啊。
陸吟舟氣死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早就平反了,你以為我騙你的是吧?”
"不是平反不平反的事,而是做父母的,狼狽到連夜逃跑連孩子都不要了,這說破天也是不配為人父母的。”陸嘯川抹了把眼淚,說話帶著鼻音, "你還是彙錢吧,看看孩子的反應再說。"
陸吟舟歎了口氣: "不至於吧大哥,到底是親骨肉,孩子要是知道你當年的無奈,會理解的。再說你本來就是被陷害的,怕什麼啊。"
“好了,彆說了,我沒臉見她,萬一她不肯原諒我,我連一點點念頭都沒有了,就這樣吧。”陸嘯川掛了電話,泣不成聲。
他看著手裡的全家福,至今不能釋懷。
正傷心,有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抬頭一看,來的居然是前妻薑虹霓。他趕緊擦了擦眼淚: "你怎麼來了,要是我老婆看到了會生氣的。"
“她生好了,男人我都讓給她了,可彆得了便宜又賣乖了。”薑虹霓自來熟地坐下,披著毛茸茸的披肩,穿著旗袍,踩著高跟鞋,化著精致的妝容,大波浪,金鏈子,綠翡翠,妥妥的貴婦。
陸嘯川隻好把門關上: “什麼事,你說。”
“女兒要結婚了,我
來通知你一聲,我想偷偷去看看,不露臉,就遠遠地看一眼就好,你去嗎?去的話一起。”薑虹霓說話的時候也紅了眼眶,但她忍住了,沒讓眼淚掉下來。
陸嘯川回到座位上,把照片收起來: “我看看能不能騰出時間吧。你就篤定這婚事能成?”
“不知道,先準備著啊,我問大嫂要了照片,回頭看看有沒有夫妻相就知道了。”薑虹霓歎了口氣。
兩人說話的時候沒有眼神接觸,明顯還沒有放下彼此。隻能看看這裡,看看那裡,裝淡定。
陸嘯川也看著麵前的金蟾: "幫我要了嗎?"
“要了啊,兩份。"薑虹霓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這還用說嗎?你是她老子,天王老子來了也改變不了。"
“那就好,我最近儘量把手裡的事情都處理掉,時間定下來就跟你一起去吧。”陸嘯川伸手,撥弄著金蟾嘴裡的銅錢,掩飾自己的尷尬。
薑虹霓又歎了口氣,起身的時候問道:“你給了多少嫁妝啊?”
“三十萬。”陸嘯川知道她好勝心強,故意說少了。薑虹霓果然鬆了口氣: “那就好,我給了五十萬呢,哼。”“你彙給大嫂的嗎?”陸嘯川琢磨著,那錢估計快到了。薑虹霓也是找陸吟舟彙錢的,陸吟舟就是他倆的轉賬機器人。薑虹霓感覺他在問廢話: "不給大嫂給誰?我又沒臉去認孩子。""嗯,我也一樣。"陸嘯川起來給她開門,順手幫她把頭上的柳絮摘了。
薑虹霓察覺到這奇怪的觸感,猛地回頭,兩人視線對上,像是觸電一樣,又迅速移開了。“我走了,下次彆碰我。”薑虹霓氣鼓鼓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嘯川攥著那枚柳絮,抽出了上麵的一根頭發絲兒,關上門,拿起照片,把這根頭發絲兒擺在了照片背麵,又摘了自己的一根頭發,纏繞後貼在了一起。
他苦笑著把照片收起來,抽屜上鎖,又給國內的其他商業夥伴打了個電話。
哪有女兒要結婚了,爸爸卻不出錢的。那還叫什麼爸爸。他聯絡了這個,又跟那個打招呼。
最終這天下午,陸吟舟剛準下班,便有個老板笑著過來給他送錢: “陸老板,彆忘了打欠條啊,這是我以個人名義借給你的,你大哥說了,限你半個月之內還清,要不然給你算利息的哦。&#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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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吟舟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罵。
他忍住了,笑著收了錢,打了欠條,歎了口氣,認命彙錢去了。
這天下午,李冬妮又接到了一通電話,抓起話筒的時候,何桂花全程都在偷聽。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遲美蓮也給自己屋裡拉了個分機,也把這段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這可把她急壞了,要不要告訴陸雪綿呢?
萬一這筆錢就是婆婆用來給他們買房子的錢呢?那她就不用住在這裡受氣了!可是,這錢不該是他們的啊。
遲美蓮很是煎熬,一邊想著陸雪綿說的婆婆要給他們買房子,一邊想著這個小姑子寧可自己住職工宿舍也要把房間讓給她。
她真的左右為難,騎虎難下。
最後隻好抓閹。
她寫了個十一張紙條,六張說,五張不說。
隨後全都揉成團,用簍子倒扣在桌子上胡亂晃了晃,再把簍子一點點往桌子邊緣移動。隻允許一個小紙團掉出來。
攤開掌心,她接住了這枚紙團,打開一看:不說。她有些失望,又覺得好像鬆了口氣。
看,老天叫我不要說的,你不要怪我啊綿綿。
她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卻沒想到過了會兒陸雪綿居然買了幾套小孩子的衣服來送她: "四嫂,你怎麼樣,怎麼也不來圖書館看書啊,不過沒關係,我給你借了幾本,給——"
陸雪綿把書往她桌子上堆,又把小孩子的衣服拿出來往她懷裡塞: "這裡頭有兩件是舊的,我聽說小孩子要穿點哥哥姐姐的舊衣服討個吉利,所以找我同事幫忙問家裡人要的。這幾件是新的,都是我去商場買的,你看看,三個尺碼,每個尺碼兩套換洗的。還缺什麼,我給你再去準備準備。"
"不用不用,足夠了。"遲美蓮都傻眼了,她跟陸雪綿以前關係也就那樣啊,怎麼忽然要給她送這麼多東西啊。
然而從她懷孕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給她送孩子用的東西,她真的,瞬間鼻子就酸了。
她想問陸雪綿知不知道那一百三十萬的事,想想也不可能知道,畢竟婆婆連她爸媽活著的消息都瞞著。
可她又實在眼熱那一百三十萬,內心的兩個小人反複拉扯,反複吵架,快把她折磨瘋了。
/>最後隻好看著那些寶寶衣服,咬咬牙,豁出去了。
她起身把門關上,拿起紙筆,寫了一句話給陸雪綿: “回去再看,快走!你二嫂馬上回來了,她上午去你宿舍找你沒見著你人,要找你核實地毯的事呢。"
陸雪綿還想陪遲美蓮說說話呢,畢竟那天她回來心情不好,是遲美蓮幫她打了掩護,她記著遲美蓮的好呢。
現在忽然催她走,她真的一頭霧水,她凳子還沒焙熱呢。
可是遲美蓮真的很著急,連推帶操的,好像何桂花真的是什麼魔鬼一樣。陸雪綿的腿剛邁出去,遲美蓮便哐當一下關了上門。
她背靠著門板,閉上了眼睛,心中默念:快走,快走啊,彆讓我反悔啊,你快走!陸雪綿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裡的紙團,還是出去了。
遲美蓮緩緩離開了門板子,回到了床上坐著,懊悔,又覺得自己好像做對了。起碼晚上睡著的時候,不會怕鬼敲門了。
她歎了口氣,情緒低落,隻好抓起話筒跟薑季通抱怨: “啊啊啊啊啊!我跟你說,我剛剛有個發財的機會,但是我沒有抓住它,我自己把它推出去了!啊啊啊啊啊!孩子知道了會不會恨我啊?說不定我一輩子隻有一次機會見到這麼多錢啊!!!"
“傻媳婦,等我評上優秀教師,我就跳槽去重點學校,工資可以翻一倍呢,這不是發財嗎?”薑季通柔聲安慰著她。
看看時間,快上課了,便又安慰了幾句,掛斷了電話。
遲美蓮還是平靜不下來,抱著枕頭想在床上翻滾,可是她這大腹便便的,怎麼滾,最後隻好把臉埋在枕頭連,無聲的呐喊:啊啊啊啊啊!一百三十萬啊!讓我摸摸也好啊!沒戲了,啊啊啊,怎麼辦啊,可不可以讓我變成啞巴啊?
大院外麵,陸雪綿站在樹蔭下,攤開了掌心。
她看著上麵的字,震驚極了——你爸媽要給你嫁妝,50+80萬,彙給你舅媽了。
她不知道四嫂怎麼知道的,但是這事,她不相信舅媽還會瞞著她。
如果瞞著她,她就不認這個舅媽了,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錢多錢少是一回事,可這是爸媽給她的嫁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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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的時候心不在焉的,壓根沒注意門口站著一人。
何桂花見到她回來,立馬笑臉相迎,剛好隔了兩間屋子的那間有人回來,她便大聲說道:“呦,大忙人可算回來了,是不是找不到賣柴米油鹽的地方啊?沒事兒,你舅媽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叫我過來給你洗衣服呢。還有上次被你二哥朋友吃掉的四道菜,我也重新做了,親自來給你賠罪呢。快來,還是熱乎的呢,你慢慢吃,我來收拾,反正這麼多年了,都是我洗的,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陸雪綿站在那裡,不肯開門,她看著何桂花的表演,隻覺得惡心,覺得虛偽。
她直接抓起—盆子菜扣在了她臉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