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香迎知道這人是誰了,看他這態度,怕是什麼都已經了解清楚了。
也不知道陸雪綿是怎麼聯係上香港那邊的,之前薑伯遠去找她借錢,應該隻是提了李冬妮跟那邊有聯係,但並沒有給她具體的聯係方式。
看來這陸雪綿也不是省油的燈,知道找她老子娘告狀呢。總之,李冬妮養了陸雪綿二十幾年是沒錯的,就算陸嘯川再厲害也鬨不出什麼花來。
而她許香迎,不過才結婚五年而已,隻要她咬死了自己進門晚不知情,自然可以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於是她笑著招呼道:“呦,您是綿綿爸爸吧?這可真是稀客,不過您來的不巧,我婆婆不在家。"
“去哪兒了?”陸嘯川冷著臉,端坐在正堂那裡,一看就是習慣了對手下發號施令的掌家人,那通身的氣度是一般人模仿不來的。
即便是許香迎,麵對他的時候多少也是有點發怵的。
她強撐著鎮定,撒了個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結婚才幾年,婚後也一直在學校裡忙,每天就回來吃個午飯,對我婆婆的事了解不多。"
陸嘯川沒回這話,隻是半眯著眼,靜靜地打量著這個女人,隨後掏出一張口頭證詞,扔給了許香迎。
許香迎沒接住,那張紙飄飄然落在了她腳下,她覺得很恥辱,不想撿。陸嘯川也不催她,就這麼盯著她。
直盯得許香迎頭皮發麻,最終敗下陣來,深吸一口氣,撿起了這張紙條。
這是買了她書法作品的那個富商寫的,裡麵交代得很清楚,整件事是她出的主意,她還叫富商把那幅字裝裱了起來,再在畫框裡麵夾上十萬塊現金,所以那幅字的畫框特彆的厚,拎著也特彆的沉。
那領導接過那幅字的時候就知道了富商的誠意,很爽快的進行了暗箱操作,把那塊地低價賣給了富商。
富商願意為自己的證詞負責,並簽了字,摁了手印兒。許香迎看到最後,臉色徹底一片慘白。
下意識就想把這張證詞給撕了,陸嘯川嗤笑一聲:"你儘管撕,我那裡還有很多。"
"你是怎麼知道的?"許香迎嚇得渾身發抖,手腳冰涼,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陸嘯川居然這麼可怕。
隻這一張證詞就足以說明,他已經把
她查了個底朝天了。
這是何等的效率,又是何等的準確,她現在隻想穩住這個老男人,自保為上,哪怕出賣李冬妮跟何桂花,也顧不得了。
畢竟當初是李冬妮去找富商要的收據,為的就是抓住她的小辮子,免得她總是問李冬妮要錢。
因為這事,她跟李冬妮冷戰過一陣子,不過她的兩個孩子討人喜歡,哪怕是吃個荔枝,也要給奶奶抓一把,再給媽媽抓一把。
一來二去的,婆媳兩個就算再有氣,也繞不過孩子去,慢慢地也就和好了。
她是想找個機會找出來這個收據銷毀的,隻是李冬妮藏得太好了,她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沒想到被薑老三直接砸了匣子,全都搶走了,還誤打誤撞落到了陸嘯川手上。所以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是李冬妮的錯。
她就算賣了李冬妮也問心無愧。
她見陸嘯川不說話,隻得自己來問: “是我婆婆告訴你的?”
陸嘯川笑了笑: "有這個必要嗎?你以為你在學校裡沒有人嫉妒你,沒有人想把你弄下去?你以為一塊國有土地以離奇的低價出售,彆人不會懷疑這裡頭有鬼?許香迎,我再問你一遍,你婆婆在哪裡?"
“在拘留所。”許香迎懷疑他是在明知故問,他把她查得這麼清楚,不可能不知道李冬妮被抓了。
現在這麼問,就是在警告她,彆跟他玩把戲,要不然,她也得進去。
想到這裡,許香迎鼻子一酸,哭了起來: “對不起姑父,我嫁過來的時候,家裡已經是那樣了,十幾年的撫養費,婆婆她從來沒有告訴過綿綿,錢基本上都用在了老二一家身上。我還勸過她,起碼要讓綿綿知道您和姑媽還活著吧,可是我婆婆說,要是綿綿知道了,回頭就跟她不親了。所以這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陸嘯川不說話,好像頭吃人的老虎,在考慮什麼時候出手合適。許香迎隻對視了一眼就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隻得繼續裝無辜:"您也知道,伯遠在部隊是待遇很好的,我當大學講師也不缺錢,我和伯遠根本沒有動機來貪綿綿的錢。都是老二一家,老二沉迷買彩票,回回都是打水漂,老二媳婦又一直想追個兒子,光是超生罰款就交了不少。所以這事您應該去找他們算賬,我真的……"
真的什麼呢?
/>真的不知情?不,她知情的。
她就跟老二一家緊挨著,就算上班再忙,也不至於真的無知無覺。真的沒有貪錢?不,她貪了。
每次李冬妮給老二一家擦了屁股,必定會拿一筆錢安撫她。真的沒有動機?不,她有動機。她等著陸雪綿的錢集資建房呢。
所以,她真的什麼呢?
她真的找不到借口了,隻好站在那裡哭哭啼啼的裝可憐,裝委屈。陸嘯川也不打斷她,就看她要表演到什麼時候。
正哭著,何桂花買了菜回來了,她剛把自家的三個連同許香迎家的兩個孩子送去了學校。買菜的時候聽王趙氏說她家裡來了個陌生男人,趕緊騎著車回來了。到了院門口一看,還真是。
倒是神奇,這個男人居然厲害到能把許香迎弄哭?是個人物。
她樂嗬嗬地推著車進來,喊道:“大嫂,聽說家裡來客人了,你不好好招待客人,對著客人哭什麼呀?不會是你山溝溝裡的養父養母來了吧?"
這話一下戳中了許香迎的痛處,可是她不能發作,她還沒過陸嘯川這一關呢,隻能委屈地看了陸嘯川一眼:“姑父,正主回來了,我讓她自己跟您說。”
陸嘯川不說話,靜靜地看這對妯娌唱大戲。
何桂花把車停下,提著菜籃子去了廚房,洗了把手才過來: “呦,還哭呢大嫂,這不會真是你山溝溝裡的老子吧?怎麼看著跟個大老板似的呢?看來你在山溝溝裡也沒怎麼吃苦嘛。那你怎麼一天到晚跟咱媽哭,說你可憐,養父養母嫌棄你是姑娘,不讓你上學,十四歲那年就想把你嫁人換彩禮。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你肯定是在撒謊。”
許香迎本想否認,可是陸嘯川那眼神像帶電的鞭子一樣,鞭得她臉上火辣辣的,隻好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何桂花見她不否認,便笑著招呼道: “叔,你彆生氣,我這個大嫂慣會撒謊,你習慣就好了。我一早就說了,你要是真的不讓她上學,就憑山溝溝裡的條件,她能完全靠自己讀高中念大學?哄鬼呢。她還說你媳婦要拿兩千塊彩禮賣了她,我一聽就覺得很假,真要是這樣,她還能逃出來嗎?早就被男方家裡抓回去,生他十個八個孩子了吧。"
陸嘯川確實調查過許香迎的養父養母,那就是兩個老實巴交的山裡人,一輩子靠山吃山,日子過得很辛苦。
兩人一輩
子就一個孩子,根本沒有嫌棄過她不是男孩,上學的錢也都是養父母辛辛苦苦攢下的。男的上山采藥找給藥商供貨,女的在家養蠶織麻,都是最最樸素最最實在的勞動人民。是許香迎自己嫌貧愛富,知道自己被抱錯後為了讓親生爹媽心懷愧疚,編造了一堆謊言。
這事雖然養父母疼她,幫著圓了謊,可是山裡的鄰居們又不瞎,隨便走訪幾家,就摸清楚許香迎這個白眼狼的底細了。
現在她的真麵目被何桂花誤打誤撞拆穿了,還挺讓她無地自容的。隻得趕緊提醒何桂花: "他不是我養父,他是綿綿的爸爸。"何桂花原本還在得意洋洋地笑呢,一聽這話,傻眼了。
她不數落許香迎了,也不陰陽怪氣了,直接噗通一聲給陸嘯川跪下了:“原來是姑父,大嫂真是的,也不早說。姑父,你是大人物,我不敢跟你耍小心眼,我就爭取一個坦白從寬吧。綿綿的撫養費我貪了,生活費我也貪了,這都是老二他不學好,沒錢養家糊口,不得已才這樣的,希望姑父看在我照顧了綿綿十幾年的份上,網開一麵。"
“何桂花,你這跪得挺利索啊。怎麼,不跟你大嫂一樣,擠幾滴貓尿裝裝可憐?”陸嘯川當然也調查過何桂花。
這個女人貪錢是真,照顧小綿花十二年也是真。不過這不代表他會網開一麵。
該要的錢他會要,該討的說法他得討。這一大家子,他會一個個算賬。
他冷著臉,看著這個屈服得過分迅速的女人,大概知道她的心思了。
這是在跟他玩計謀呢,以退為進,以守為攻,看起來她是屈服了,實際上是在打感情牌,要不然,她不會說最後那一句話的。
她要不說這句話,陸嘯川也許會下手輕點,可說了這句話,那就對不住了。他最煩道德綁架的人。
他嗤笑一聲,雙手交疊擺在膝蓋上,坐在那裡俯視著這個女人: “照顧了我女兒十幾年,就可以一分錢不給她,瞞她瞞得死死的?照顧了十幾年,就可以說她克父克母,讓她嫌棄自己,貶低自己,懷疑自己,否定自己,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不敢大膽追求?何桂花,你大嫂是心臟,總是搞些苦情戲來騙取彆人的同情心。而你,就是心黑。你明知我和你們姑媽還活著,明知道我們兩個月月有錢過來,居然還大言不慚,堅持不懈的詆毀和打壓我閨女!誰給你的膽子!"
陸嘯川一聲冷笑,直
接拍案而起:“你跟計生組的把戲我都知道了,你等著,你賄賂的那個已經被舉報了,下午就會有新的計生工作人員來找你。你自找的。"
陸嘯川冷哼一聲,準備直接去拘留所找李冬妮。
這時遲美蓮出現在了房間門口,她站在那裡,指了指李冬妮的房間。
陸嘯川蹙眉,這個女人他也查了,小綿花說她是薑家四個媳婦裡唯一的良心人。他卻有些懷疑,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襯另外一個人的,總要圖謀點什麼。他猶豫了一下,到底是看在她多次幫助閨女的麵子上緩了緩臉色。
"你就是綿綿的四嫂?"陸嘯川口吻還算客氣地問道。
遲美蓮點點頭: “姑父你想要綿綿的照片嗎?我婆婆房間裡有她從小到大的照片,都在一本相冊裡麵。"
遲美蓮可不敢暴露自己,隻好找了個借口。陸嘯川應了一聲: "在哪兒,你給我找找。"
遲美蓮趁機帶著他去了李冬妮房間,隨口說著些跟陸雪綿有關的話,卻一直挑著下巴,指著李冬妮的那張架子床。
陸嘯川若有所思,拿起一張照片隨口胡謅道: “窗口風大,把照片都吹床底下去了,你幫我把窗戶關上。"
“哎,知道了姑父。"遲美蓮做了個翻轉的手勢,走過去關上了窗戶,隨後便出去了, "姑父,除了吹走的那兩張,都在桌子上了,您自己想辦法找找,我肚子大了,蹲不下去。"
“嗯。”陸嘯川站在架子床前,狐疑地打量著這張床,看起來平平無奇,不像是暗藏機關的樣子。
不過,遲美蓮那個翻轉的動作一定是個關鍵的提示,於是他翻找了一遍之後,掀開了床板子,將板子翻轉過來。
不禁挑了挑眉頭,果然有發現。但是他沒有鑰匙。
他琢磨了一下,乾脆把這張板子抱了下來,出來後丟了五十塊錢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還寫了張收據:茲有床板子一張,長兩米,寬三十公分,上麵有一儲藏用的小盒子,因裡麵收有小女陸雪綿從小到大的成績單及獎狀等物,故決定取下,但我沒有鑰匙,隻能將床板子買走。此事由李冬妮的大兒媳許香迎以及二兒媳何桂花作證,二人同意我買走此床板。特此證明。
這樣的字條他一共寫了十份,他讓這妯娌兩個簽
字,簽完字便扛著木板子拿上相冊,揚長而去。許香迎氣得不行:"好狡詐的老男人,明明是不問自取,卻要我們兩個簽字作證。"
"行了,少說兩句吧,咱倆不問自取的還少嗎?"何桂花歎了口氣,計策失敗,隻能想彆的法子了。
妯娌兩個正唉聲歎氣,那邊薑老三去薑欣欣婆家把薑欣欣哄回來了。薑欣欣一進家門,就看到兩個嫂子像是霜打過的茄子,全都蔫吧兒了。她很是好奇,問了問怎麼回事。
許香迎跟何桂花自然是倒打一耙,說那陸嘯川如何仗勢欺人,如何在家裡亂翻亂找,搞破壞。
薑欣欣沒有吭聲,去她媽媽屋裡轉了一圈,發現隻是少了一本相冊和一張床板子,床板子人家還是買走的,寫了收據,好像沒什麼好指責的。
於是她問道: “你們到底要我回來做什麼?我才懷孕兩個多月,還沒坐穩胎呢,我可沒辦法幫你們去跟債主吵架啊。"
"不是,欣欣,你不知道咱媽被拘留了嗎?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人把那筆錢還了,爭取寬大處理。可我們幾個哪有錢啊,隻能拜托你去找陸雪綿開口了,她爸媽那麼有錢,三十幾萬還掌不出來?"薑老三趕緊慫恿薑欣欣。
薑欣欣一聽樂了: “你們沒錢?三哥,你可以把房子賣了還錢啊。二嫂,二哥中了二十五萬,你想一毛不拔?大嫂,你的字畫不是很值錢嗎?多寫幾幅不就有錢了。你們真的好奇怪,明明自己就有辦法替咱媽還錢,乾嘛盯著綿綿姐姐?"
“你這傻丫頭,咱媽養她二十幾年,她幫忙還點錢怎麼了?”何桂花翻了個白眼。
薑欣欣冷哼一聲: “是養了她二十幾年,也是騙了她二十幾年,連帶著我都被蒙在鼓裡。要不是三哥鬨開了,我都不知道呢。你們可真有意思,一邊欺她瞞她吸她的血,一邊又嫌棄她詆毀她羞辱她。我真是瞎了眼了,居然沒有早點看出來你們是這樣的人。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我跟綿綿姐姐是同吃同睡一起長大的,你們欺負她,就是欺負我,我不找你們算賬就不錯了,居然還想要我幫你們去找她要錢,做夢!"
薑欣欣說完,冷哼一聲直接走了。
薑老三追過去想攔她,卻叫她扭頭扇了兩個大嘴巴子: “薑叔迅,就屬你最混賬!你不想要孩子就彆結婚啊,又讓三嫂懷孕,又逼著她打胎
,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現在你還把咱媽坑到拘留所裡去了,你可真是缺大德了你!"
"欣欣,我又不是故意的。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又不好去頂罪,隻能想辦法給咱媽減刑嘛。至於我那房子,剛買了一個月不到,這麼快賣出去人家肯定懷疑有問題,會死命壓價的,一來一去起碼要損失五六萬,何必呢。反正姑媽有錢,咱也不是不還她。”薑老三還在振振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