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泰元太子爺(2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7408 字 7個月前

褚達在心中思量,沒敢妄言。

褚家兄弟讀書少,膽子大,腦子活,他們這個年紀借國運昌隆而發達富貴的,有很明顯的時代印記,每到變革點,看清勢頭,對他們很重要。

“進吧,華曇小區的項目還沒完成,再來個舊城改造,資金占用太大。再來,老黃剛調任,我屁顛顛地去巴結新領導,像什麼樣子?老黃人調走了,部下和關係都還在,他們怎麼看我?會不會使絆子?”任褚成向來好謀善斷,麵對類似於站隊的選擇,一時也委決不下。“至於退,退一步風平浪靜,但是退了再想前進,又要花費百倍力氣。”

褚成現在很明顯的感到自己的局限性,最鐵最給力的關係高升,當然是好事,值得慶賀,但遠水不解近渴,對他當前發展無益。而其他的關係始終沒那麼牢靠。

內心彷徨,偏偏不能示弱於人前。

褚時顯停了筷子,他知道,前世因為黃伯伯調任,他爸自忖以眼下的背景和關係,不足以平衡舊城改造項目複雜的局麵,最終做出守成的錯誤選擇。

“爸,我能不能談談我的看法?”

褚成以往隻恨不能把兒子屁股焊在飯桌書桌前,褚時顯奮發之後,褚成又恨不能將自己的閱曆智慧一股腦灌輸進兒子腦袋,他毫不避忌兒子旁聽,也不阻止兒子發言。能參與就好,說錯了他來糾正,上陣父子兵這句話,他向往了足足二十年。

“你說。”

“現在是三個問題,資金,收益,和態度。資金有各種融資渠道,做好財務風險管控,問題不大。收益現在不好判斷,大家都不敢出頭,無非是怕事倍功半,賠錢賺吆喝。但我覺得,不賺錢能賺吆喝,那也不錯。”

褚成說:“說得輕巧,不賺錢賺吆喝,你當底下人不用吃飯不用開工資?供應商承建商不追著你結款?”

“爸,我們換個角度看問題。不管地,還是貸款,都要看人眼色拿,是不是?相等的資質和開發水平,憑什麼給你,不給彆人?選擇權在人家手上。那麼有選擇權的人,做選擇的時候,最看重的還不是你的態度?就像我舅舅舅媽,態度溫和行事磊落的來問你借錢,你肯定借,想歪招邪路子討,你肯定不理,對不對?這就是態度了。”

褚時顯說完抱歉的看他媽一眼,換來乾脆的一個“呸”。他隻好討好地笑笑。

飯桌上首的兄弟倆啞然失笑。褚成掂著酒盅,“再說說。”他示意兒子。

“所有的擔心,不管是拿地的困難程度,還是資金的充裕度,在態度問題上不值一提。我直接點說,爸你彆生氣,過去的泰元走得太順了。泰元的管理層也跟著飄了。”實際上,有褚成這種自信精明又獨斷專行的老板,泰元的管理層可以說就是一堆唯唯諾諾的跟屁蟲。褚時顯這話是給他爹留了幾分薄麵,沒有直指褚成剛愎。

他停頓少許,怕激怒父親。褚成卻是麵如平湖,不興波瀾。

“黃伯伯調任後,泰元該換另一種方法做事了。如果有必要,重新做孫子也不是不行,畢竟那麼多人指著泰元開飯呢。你若是縮了,知道的人認為你忠厚,仗義,記著黃伯伯的舊情,不知道的,以為你對新來的那位有意見,和平抵抗,拒不合作。再來兩個小人吹吹風……”

褚達目光轉向他哥:“小顯說的有道理。”

褚成不置可否,隻問兒子:“還有沒說完的話?一起說了吧,反正你都敢指責你老子飄了。”

褚時顯不好意思地笑,看他媽一眼,也是麵帶薄嗔。

說到底,前世泰元地產資金鏈斷裂,問題的根源不是恰逢08年的全球性金融危機,也不是負債累累無處貸款,而是態度不好惹人厭棄,以至於孤立無援,最後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

他說:“那我就說了?我覺得吧,再當一回孫子也無妨,反正你都……咳,這麼說吧,我們態度積極地響應舊城改造,寧可少賺錢不賺錢,也要為人謀福祉,那就說明我們有大局觀,跟那位立場一致對不對?爸你借機會當選個政協委員什麼的也不錯。這一件事能成,賺得足夠大了。”

褚家兄弟對視一眼,褚成老臉帶臊,輕咳一聲。

“都彆笑,我知道我爸心裡一萬個樂意。”褚時顯一本正經地繼續,“黃伯伯那裡不用擔心,他現在上了新台階,目光更深遠,根本不在三鎮市,更不在泰元一個小企業上。”

“爸你剛才說,賣羊肉搭上半拉羊頭。哪一塊是羊肉?恐怕都認為地鐵地塊吧?恰恰相反,”褚時顯迎向兩人目光,“我認為舊城改造才是羊肉。這是政治賬,地鐵地塊是經濟賬。從我讀過的《政治經濟學》來看,政治,從來是作用於經濟的。”

褚時顯從前對父親的事業漠不關心。他年少無知時,情願大灑金錢,跟小叔的手下們,跟街頭的混混們廝混,也不願像個跟班幫閒似的,跟父輩知交們的孩子玩耍。

前世他畢業後寧可在私人小公司做程序員,拿微薄的薪水,也不願繼承父業,去泰元當太子爺。

他覺得他爹大半輩子舍命陪酒,奴顏陪笑,跪著賺錢的行當太憋屈了。

之後麵對法院的查封,銀行的催繳,獨自背負家庭的重責,生活的壓力時,他才意識到,他父親骨子裡也曾有過傲氣。

而今兩世為人,解析當年的褚時顯,結論自然是客觀又淩厲。那是一種虛偽的清高,以弱者的心態營造的護盾,保護著他的脆弱和無能。

實質上,無論甲方,乙方,無論官,或商,無論背景身份,既然可以通力合作,那麼必然互為援引,必然平等。

隻有任何一方實力下降或驟升時,天秤才會傾斜。

他父親褚成和黃文山的天秤此時已然傾斜。多少人宦海沉浮,在廳級位置十數年不得寸進,黃文山得親家助力高升後,褚成很難再入他法眼。所以,向新來的領導靠攏,積極響應配合工作,才是正途。即使黃文山知曉,對這種逢迎想必能理解。

褚成為難,不過是因為長期處於權力的外圍,政治性不足,又被江湖道義蒙蔽了理智而已。

褚時顯說“算好了政治賬,經濟賬不足為慮”之後,沒有再多談此事。他爹他小叔都是人精,撥開迷霧自然能看清前途。

不做則已,做則務必儘善儘美。

決定了積極配合工作,那就要爭當第一。自古以來,先鋒部隊都有資源傾斜,政策,稅收,地段,融資,管網,各種出讓金保證金……太多可以令效益最大化的環節值得商討。

褚成褚達兩兄弟從餐桌轉戰書房,擺開了暢談的架勢。

褚時顯則回到二樓自己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為第二天的麵試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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