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些花兒(2 / 2)

時間的河 步微瀾 8853 字 7個月前

馮蘭蘭說:“你錯了,老是跟張懷化在一起的,是我。”

說話間,已到了13舍樓下,長假即將結束,樓道裡來去的同學比前兩天多了些,認識馮蘭蘭的,連聲打招呼。

好歹她也算計算機院為數不多的女生之中,腦子和樣子都挺管用的那個。

有同班同學趴在四樓鐵欄杆上,彆著腦袋往上望,敞開喉嚨,幫馮蘭蘭喊人:“612,張懷化,馮觀音找你。”

馮蘭蘭向他擺手,“彆啊,彆喊,我不找老張。”

另一個男同學湊過來,跟之前那位趴在一處,問:“不找老張?馮觀音你們兩個是散了嗎?沒散什麼時候散?給我個機會先報名唄。”

“滾蛋,我們兩個好著呢。彆咒我們。”

站她旁邊的江敏,見她既不找舍管阿姨,又不打電話喊人,就杵在這裡跟樓上的人扯閒篇,她也不急。

直到樓上那位想報名的問起江敏哪個院係的,馮蘭蘭像健忘症剛被治愈的樣子,一拍腦袋,問江敏:“隻顧著聊天,竟把你忘了。你是找誰來著,剛才沒顧上問。”

江敏說:“我找王映陽。”

馮蘭蘭點點頭,撥通電話,不一會高翊拿著手機出現在走廊上,探頭往底下張望。

高翊其實早聽見樓下在喊張懷化,隻是最近他迷上《魔獸世界》,整個十一假期全泡在上麵練級,剛才在荊棘穀他正被一個叫“貓貓燒香”的亡靈法師偷襲,幾番掙紮依舊撲街,死於對方的一級寒冰箭之下。

他忙著在公會喊人,哪知對麵被他喊來的幫手們群毆後,也吆喝了一堆人來,現在荊棘穀出入藏寶港灣的隧道口屍橫遍野,聯盟和部落,敵對的雙方群毆不可休止,他這才抽身而退,返回現實世界。

一頭自然卷的濃密黑發有些日子沒理沒梳,亂得像一蓬草,高翊像吸毒鬼一般打個長長的哈欠問:“馮觀音你不是跟張懷化訓練去了嗎?怎麼又回來找他?”

睡眠不足,他口沒遮攔喊了馮蘭蘭的花名,連忙自打嘴巴:“啊呦,說錯話,我欠覺呢。”

馮蘭蘭說:“你欠揍吧,快醒醒!老褚說,他桌子裡頭有一個裝滿課本的藍色袋子,你幫我找找,我拿給他。對了,還有,王映陽在不在?江敏找他,在我身邊等著呢。”

高翊一邊溜達進寢室找袋子,一邊對著手機說:“她怎麼又來了?等等,老王,有個妞兒在樓下等你。”

王映陽在廁所裡惱火地問:“誰啊?”

612的衛生每天輪換,可一屋子的男生,起碼有四條大懶蟲。輪到褚時顯還好,他自掏腰包請舍管打掃,一次五十。其他人值日的時候,全是胡亂應付了事。

王映陽身為處女座,雖不至於吹毛求疵,神經質一般追求極致的清潔,但六個男生的同居之處,總有人去廁所忘記衝水,總有人選擇性遺忘襪子和褲衩子,怎麼收拾總有股尿騷味和臭襪子味。他隻好以身作則,希望那些牲口們能體會他的苦心。

結束十一長假後,馬上就是全校學生宿舍衛生大檢查,這種一學期一次的任務,和每周能利用職權作弊,草草走過場的那種完全沒有可比性。身為校學生會委員,班長,寢室長,搞好衛生責無旁貸。

樓下喊人的時候,王映陽正在廁所揮舞著毛刷子,把對其他人閒適安逸,就他最痛苦的憤怒,全發泄在蹲坑上,跟蹲坑裡的尿漬有仇似的,瘋狂使勁摩擦著。

看著出現在廁所門口,白嫩臉皮上濺有水珠的王映陽,想想老王大小也是個衙內,自從住進612就被褚時顯壓一頭,在這片屋簷下,就沒有過風光的時候。高翊幾乎要同情他了。

高翊不自在地說:“江敏找你。老王,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王映陽憤怒的表情,讓他這會連遊戲也不敢關注了。

王映陽甩甩手,摸一把臉,壓壓怨氣,說:“彆跟我假客套了,你要有良心,校運會,藝術節,都去報個名,幫我湊湊人數。”

高翊說:“我會什麼啊,不去不去。”

王映陽瞪眼說:“短跑接力賽總跑得動吧?去年你跟老範在迎新會上唱的歌不也挺好,今年繼續唱。”

高翊說:“我不認得範森林是誰,那家夥說要把對麵的江師大,發展成他的後宮,我看他是給江師大倒插門去了。”

王映陽一想,確實快半個月沒見範森林露麵,“那你跟老徐合唱。”

高翊說:“算了,老徐那台型,我跟他上去還沒開腔,怕是一片喝倒彩的。這事要麼你找老範要麼找老褚,有他倆張羅,音樂會都能給你湊一場出來。”

王映陽一想又要找褚時顯,頓時鬱悶了。

他在院學生會靠的是和輔導員交好,自身刻苦勤奮又耐勞的屬性,真論起群眾方向的人際關係,胸中自有傲氣,時常拉不下臉的他,絕對比不過圓滑周全的範森林,褚時顯。

可王映陽不這麼想。他認為範森林明騷暗痞,褚時顯明霸暗匪,行事一點也不光明磊落,走的全是下三路。特彆是褚時顯,慣會拿金錢開道,這次幫他進校學生會,也不過是花錢請了一幫人,給足了許明哲麵子而成事。

他才進校學生會,各院係的人馬還沒混到臉熟,就撞上新學年。什麼校園迎新會,校運會,金秋藝術節,校級足球聯賽,雖然歸體育部文藝部負責,可他身在秘書處,有協調和組織的職能,一樣忙得焦頭爛額。

然後,他還要招攬同學做那個狗屎網站,忙來忙去為許明哲臉上貼金,他都鬨不清最後是誰幫誰了。

開始對褚時顯的那些感激,無形中被忙碌和困惑消磨殆儘。

這回十一回家,他爸得知他進校學生會的詳細經過之後,對褚時顯的行事風格誇讚有加,還特彆叮囑他跟姓褚的同學好好處朋友,王映陽嘴上答應,爭勝之心仍舊不滅。

所謂善觀人者未必善觀己,善觀己者未必善觀心。他到底隻是學生,眼界尚淺窄,胸襟便顯狹隘。

高翊終於找到褚時顯書桌靠裡的藍色無紡布袋子,拎起來還挺沉,他見王映陽依舊沉默著,邊穿外套邊說:“那我先把書給馮蘭蘭送下去,你也快點,江敏還在樓下等著。”

王映陽嗤笑一聲,說:“江敏找我能有什麼事?為校運會藝術節的事?該討論的學生會裡早討論過了。還不是為了找褚時顯,拿我做幌子。”

大一他和江敏相識於院校各種活動的聯絡工作,多有接觸,直到大一下學期,有一回在茶港門,褚時顯坐上一輛大奔,大奔司機表現得無比恭敬,當時他和江敏才從茶港市場買完香煎包子出來,見到這情形多嘴說了句:“那位我同寢室的,富二代,新生報道頭一天,足足有三輛車送他,我是沒見過那麼囂張的。”

之後江敏對他的態度看似一如既往,但王映陽能覺察出她分明在微笑,笑意裡卻少了分親近,多了分疏離。

他對褚時顯的忿,隨之平添了幾許怨。

612這六人自打住一起,就彼此老張老王地叫著,少有直呼大名的時候。高翊聽王映陽直接叫上褚時顯全名,心想這是又忌又恨了。他出生小康之家,家裡氣氛和諧,從小無波無折,最大的煩惱是女朋友異地,玩遊戲被偷襲,很不愛沾這種事。當下也不接話,自顧自地走出寢室。

走到門口,王映陽的手機響起來,高翊猜想是江敏在樓下等得不耐煩,回頭說:“跟她們說一聲,我立刻就下去了。”

哪知王映陽接了電話,聽著聽著表情馬上凝重起來。“對,我是,是他班長。”

王映陽木著臉,轉向高翊,無聲地說“徐瑋”,接著又聽電話裡說了幾句,他答:“好的,信安派出所是吧?謝謝警官,我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他心中驚懼交加,說:“老徐出事了,打架鬥毆鬨事,剛被抓進局子。”

兩人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麼應對。幸而王映陽家傳身教,又在學生會工作幾年,有些處事經驗,當下分派任務:“你下去找馮蘭蘭,讓她帶你去找老張老褚,我去學生會打個證明,找人蓋個章,證明老徐是三好生,貧困生,獎學金獲得者。我們在南門碰頭,一起過去派出所。”讓他一人去派出所撈人,他還真沒那膽子。

高翊當即扭頭就走,隨即被王映陽叫住:“老高,你說話時注意點,彆讓人聽見,關鍵,……彆給校裡知道了。”

高翊匆匆而去,走廊傳來一聲:“放心吧,你也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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