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東原本不是衝動的人,實在是最近太難過。
他向謝曉桐提議雙方冷靜一段時間, 隻因被頻繁不休的爭吵消磨了耐性和愛, 而且他確實認為謝曉桐變了, 不如過往可愛,他希望謝曉桐能認真地自我檢討, 然後主動向他求和。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 這是一種隱晦的情感操控方式。隻知道過去無數次證明了,這種方法非常有效。
哪知謝曉桐真不理他了。
最難堪的是父母暑假問起謝曉桐,得知結果,齊聲數落他不知輕重的任性。
他既傷心, 又頂著父母的壓力,兼且在這個重要的日子, 聽到王雅蘭的那些話,泥人也有火性, 誰也無法容忍頭頂的一抹綠。
樓東甩開拉扯他胳膊的那兩隻細弱的手, 目光從褚時顯, 轉向身側的謝曉桐, 啞著嗓子問:“你們一起回來的?你跟他過生日?”
圍觀的竊竊私語:“這是捉奸了?”
“這個點捉你妹呢?你跟妹子出去不是折騰到天亮才回?”
“我靠, 你們胡球扯淡吧?”高翊扯開喉嚨,“他們早分了,這傻逼發羊癲瘋呢。”
612其他人也揮趕著看熱鬨的,張懷化說:“散了散了, 有什麼好看的?”
範森林叼著煙, 問吃瓜群眾:“想看打架?過來啊, 過來咱們搞一場。”
褚時顯不理這些紛爭,走過去問樓東:“一邊聊兩句?”
“沒什麼聊的。我就問你,”樓東指著褚時顯,問謝曉桐,“你跟他什麼時候開始的?去年開始勾搭,年初就一起了是不是?所以王雅蘭想進你那鬼社團,你不讓進,是怕她發現了你們的關係?謝曉桐你把我玩得團團轉有趣嗎?我特麼我——”
“你說什麼?”謝曉桐淚都被他嚇得止住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雙唇微顫著。
褚時顯連忙勸阻:“等下,樓東,你冷靜下,不是你說的那樣。”
褚時顯語氣越平靜,樓東越激動,對方的從容仿佛彰顯了他的十足無能,令他這段時間以來努力尋求複合的舉動像個小醜。“滾蛋!”
“謝曉桐你說句話!”
眼見得樓東邊吼邊出手,想去抓謝曉桐的肩膀,而她完全呆滯著,隻盯著樓東,一言不發,褚時顯一掌摁住樓東的肩胛,一手鉗住對方手臂,壓低聲音勸告:“這裡人太多,你想鬨笑話?我們過去那邊談。”
樓東掙紮著,到底不如褚時顯力大,被拖到12舍的後門處。
樓東有一張白淨的容長臉,眉淡而修長,斯文清秀。褚時顯仔細打量了兩眼,立時明了謝曉桐為什麼喜歡他,他本質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和謝爸爸的氣韻有三分相似。
褚時顯說:“你誤會曉桐——”
“少給我裝,你不配叫她名字!”
樓東的唾沫幾乎噴在他臉上,褚時顯忍了又忍,說:“你誤會她了,我確實在追她,她一直沒答應。”
“沒答應和你一起過生日?”
褚時顯不悅地擰起眉眼。謝曉桐為了樓東流淚,無非是看他剛才勢弱受了欺負,這種聽不進人話的哪裡值得她掉金豆子。
樓東哈哈地笑。“我知道,你給她弄了個漢服社,帶她出風頭。我瞎眼了還以為她單純。單純個屁!”
褚時顯一把揪住他衣領,一手攥拳,幾乎要掄上去。
“我有那個必要瞞著你?馬路邊那輛車是我的,西門走出去兩百米的銀海小區有我的房子,果子湖有兩百大平層的婚房,我無聊時燒錢玩,有聊了還是燒錢玩,你說我想追誰,我至於又蒙又騙嗎?至於顧忌你?”
說話間,樓東一揮手,猛地掙脫了他的掌握。
褚時顯迫近一步,微微低頭,眼裡灼灼的譏嘲,湊近了樓東,表情無比真誠,話語無比惡意地說:“你用儘了努力,也不過是我現在這樣,豁出命掙紮到終點,隻是我的起點。我們完全沒有可比性。你說——”
一個拳頭迎麵而來,褚時顯不閃不避,得償所願地鼻血長流,人也跟著往側方踉蹌兩步。
身後緊跟著熱鬨起來,“我靠”聲連連,其中還夾雜了一聲驚叫。
這小子行事忒嫩,下手忒毒,褚時顯抹一把鼻血,心中痛罵,嘴裡大聲斥說:“糙了,跟你講道理不聽是吧?”
又是一拳揮向他,隨後樓東麵孔猙獰,紅著眼,整個人怒撲而上。
張懷化和高翊見勢不妙,也往這邊衝來,又被王映陽和範森林一人一個抱住了。範森林悄聲警告說:“慢點慢點,彆壞了老褚好事。”
張懷化一個激靈,隨即說:“你快過去把高翊攔住,他是真動手。”
這邊褚時顯生挨了兩記重拳,謝曉桐早已飛奔過來,拖住樓東,嘴裡喊著:“不要,樓東你好好說話,彆打了。”
她眼淚鼻涕糊了半張臉,頭發都亂了。
褚時顯威脅說:“再來我還手了?!”
“你牛逼是吧,我草擬全家,我看你有多牛逼……”樓東一改往日的斯文儒雅,不僅口中謾罵著,手腳也不停。
褚時顯一味地後退躲避,不覺意,腳跟踩在馬路牙子上,踩空之後人直接往後打個趔趄,還沒站穩又被樓東虎撲上身,摁倒在地。
樓東一手揪著褚時顯Polo衫的領口,一手不停揮拳;謝曉桐雙手從後拽著樓東的後領,不停喊著:“小樓,樓東你放手!師兄,你快起來。”
吃瓜群眾們的呼聲從開始的“我靠”轉為“哎呦我靠真乾起來了”。
“哎呦這是推火車呢,三人推成連體嬰了!”
“推火車還行,三個一起老漢推車才出大事了。”
“什麼?!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三個老漢推火車!”
褚時顯眼見發展下去,要變成鬨劇,自己下一秒估計就要忍不住動手了,忙喊人:“還不把他拖開!”
612幾人合力終於把樓東摁住了,褚時顯坐在地上,仰著臉開始抹鼻血。
謝曉桐直接蹲下來,見他半張臉沙土和血糊在一起,慌亂害怕,連拿紙巾的手都是抖顫的。“師兄我們先去看校醫吧。”
褚時顯微微搖頭,接了紙巾按在鼻子上。“彆哭,沒多大事。”
她抹著淚,帶著哭腔說:“你流了好多血。”
“沒事,一會就好了。”褚時顯按住鼻子,定定神,站起來走到樓東身前,再次蹲下。“我說話不好聽,給你道個歉。不過關於曉桐,打架不能解決問題,總要看她的意願。是不是這個道理?”
樓東置若罔聞,徑直注視不遠處的女友,眼中猶有期待。“曉桐。”他喊。
“你回去吧。”她蹲在原處,裙擺拖曳於地,頭也不回地說。
“曉桐。”他也疼,心裡更疼。
“以後不要再給我電話了。”她緊緊抱住膝蓋,將臉藏起來。
“謝曉桐。”樓東這回得不到任何回應,站起來,晃了晃,“我……”
他等了會,謝曉桐仍固執地蹲在地上,像一隻蜷伏的幼獸。
“我……”
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