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不要來電話,也彆再找我了。”她的聲音悶悶的。“我不喜歡你了。”
樓東目光漸趨木然,默不作聲地看著地上的人影。
她抬臉回視他,淚痕未乾,眼裡卻清明。謝曉桐輕輕問:“王雅蘭說的你信嗎?”
他雙唇翕動著,最終放棄了回答。
她又輕輕地說:“我是認真的,我不喜歡你了。”
眺望樓東一步步走出去,消失在轉角,坐在馬路牙子上的高翊啐了口:“瑪德這叫什麼事?弄得像悲情戲一樣,鼻子酸酸的。”
範森林這會才把叼著的煙點燃,悶聲長吸了一口。
周圍的人沒熱鬨可看,漸散了,褚時顯走回謝曉桐身邊。“他走了。”
她木訥地點點頭,隨後抬起臉,央求地看著他:“師兄。”
似也知道為難他,謝曉桐極艱澀地開口:“能不能讓哪位師兄看著他,我怕小樓,怕樓東路上出事。”
褚時顯咬牙應說:“行。”
他四顧找人,不遠處張懷化說:“我去吧。我也正擔心著,怕出事。”
褚時顯把車鑰匙拋給他,“謝了。”
張懷化拍拍他肩膀,自去取車。
“我送你去看校醫?”她問。
“先不急,血都止住了。”褚時顯拍拍褲兜,“等我找到東西再去。”
“找什麼,老褚?”其他人問。
“送曉桐的禮物,可能剛才打架的時候掉在地上了。一個首飾盒子,還不夠掌心大。”
範森林奚落他:“你那是打架?你是挨打吧。”
幾人齊聲哄笑。
謝曉桐尷尬地聽著,默默打開手機,借著光線在地上搜尋。找了一片地沒找到,王映陽說:“剛才人多,說不準被誰撿去了。”
“再找找,再找找。”褚時顯猶不放棄。
謝曉桐注視他捂著鼻子,躬腰尋找的背影,傷心,愧疚,難堪,齊齊湧上來,再一次珠淚奪眶。
幾個人尋了好一會無果,褚時顯見夜深了,手機光線不足,沮喪地說:“就這樣吧,明天再說。”
又說先送謝曉桐回三舍,謝曉桐自然不肯,堅持要陪他就醫,褚時顯唯有“勉為其難”地答應。
校醫見怪不怪,清洗了褚時顯臉上和手臂的挫傷,連跌打藥膏也不肯多給兩張。
回到13舍時,張懷化剛巧回來,說:“沒讓我送,發現我跟著,那小子還四處找石頭想砸車。”
褚時顯微一揚眉。
“沒砸成。西門那邊不正在修路嗎?樓東撿了塊水泥疙瘩,掂了掂又扔掉了。他也是,早這麼理智些,何至於這樣。後來見甩不掉我,自己打了部出租回去了。”
張懷化將車鑰匙還給他,又問:“你跟樓東說了什麼?怎麼突然就把他火氣撩起來了?”
褚時顯問:“男人最看重什麼?”
張懷化不假思索道:“事業和家庭。”
“那是你。”褚時顯摸摸開裂的嘴角,補充說,“大部分男人最要臉。”
怎樣最有效地打擊一個男人?將他最擅長的能力貶到一文不值,從根子上摧毀他的自信。
樓東不是很努力,很積極嗎?直接告訴他,他的努力儼如笑話,完事。
褚時顯將張懷化目送樓東打車回去的消息,用短信發給了謝曉桐,安慰說沒事,估計現在樓東也快回校了。
回到三舍的謝曉桐看了短信,丟下手機,心裡跟著空落落的。
她自然知道樓東是不會去買醉的,能為她打架已經出乎意料。他是那麼理性的人,人生一步步踏得堅實有力,她大概是他二十年人生裡唯一一次脫控吧。
謝曉桐告訴自己不能再想了,告彆時的那句“我不喜歡你了,我是認真的”,被在她心中重複了一遍又一遍。
臨睡前,她開了電腦的企鵝號,在好友欄中找到王雅蘭,她說:他是你的了。
打完這五個字,她將王雅蘭踢出了漢服社的群,又徹底拉黑。
褚時顯第二天一早打印了尋物啟事,附近每棟宿舍樓的正門和樓下的招貼欄都貼了一張,啟事最底下是黑字加粗的“重酬”二字。他回了宿舍再沒下樓,王映陽說:“上回我打架那次,是誰嘲笑我是熊貓來著?”
一麵幸災樂禍,一麵將手裡的外賣遞給他:“你的。”
褚時顯呦一聲,說:“多謝了,我正準備打電話喊外賣。”
王映陽麵現窘意:“這是剛才送到樓下的,我順手接了。”
褚時顯嘴裡吐槽:“就知道全是糙貨,沒一個惦記我的。”手裡扯開袋子,一個黃燜雞套餐,一隻白水煮雞蛋。
到了傍晚終於有陌生的手機號碼來電,褚時顯一躍而起,衝出寢室,下去跟人交涉。
謝曉桐從食堂回來,見到正門台階旁的他,又是歉疚又有些想笑。
他那麼氣勢外顯,平常隻差喊“我武惟揚”鳴鑼開道的人,此時眼眶紫青色,笑起來扯動了裂開的唇角,齜牙皺眉的,繼續衝她笑。
“謝曉桐。”他就坐在宿舍正門的階梯扶手上,麵朝食堂方向喊她的名字,也不站起來,一點也不見外,熟悉得像認識了她很多年。殘陽在他身後,緩緩西墜。而他黑發淩亂,眉飛眼笑。
謝曉桐拎著暖水壺慢慢走近了,說:“中午的水煮雞蛋用了嗎?”
他點頭,說:“吃了。”
謝曉桐好一陣無語:“那是給你散淤血的。不過是土方子,不知道管不管用。”
說著從塑料袋裡掏出一隻水煮蛋說:“好在我剛才又買了。”隻是糾結要不要送過去。專程跑到他宿舍為了送個雞蛋,有些奇怪的樣子。
看著她手心的雞蛋,褚時顯笑容更盛。“怎麼弄?我不會。”
謝曉桐聞言一滯,拿著雞蛋在臉上比劃,說:“剝了殼,在淤血的地方滾一滾。”
“話我都聽懂了,還是不明白。”
謝曉桐:“……”
兩年修滿學分,績點3.8的師兄告訴她,聽不明白這麼簡單的話?
“要麼你幫我試試?”
謝曉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