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總喜歡扇人耳光。
在發現他們兩人有勾連後,無法抉擇的痛苦令玲子選擇了極端的路——她不能分手,她過往付出太多,沉沒成本太高。她也不能哀求,她深深明白,過去王映陽和江敏的關係,之所以能保持朋友間的清白,是因為風箏的那條線始終攥在江敏手上,而今,江敏打算收線,王映陽不會掙紮。
她決定自殺時是平靜的,要麼死,要麼重新得到未來。
說她傻的有,她從開始就被愛情的熾烈燒壞了腦子;說她自殺是一錯再錯的也有,可自殺是無助的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她以為有用的,哪怕結果是重複往昔虛假的溫存,她也在所不惜。
然而複合的幸福,如同她當初剛破處的那段甜蜜時光一般短暫。
江敏笑著告訴她:“老王知道你是要挾他,橫切豎切他就算之前不懂區彆,這件事之後也懂了。”
玲子不懂什麼叫橫切豎切,她直白地問:“你不是一直喜歡老褚嗎?”
若是江敏和褚時顯談戀愛,她就安全了。
江敏避而不答,隻說:“大一最開始,我和老王在一起。根本沒你什麼事。”
玲子冷笑:“現在沒你什麼事。”
江敏笑容輕蔑,“你還弄不清情況啊?老王是敷衍你一陣,等選調生名額下來,就沒你什麼事了。”
在2007即將到來的日子,江大貼吧裡,爆出個大新聞,——江大學生會秘書處部長玩弄異性,誹謗師長,江大學子羞與為伍。
勁爆的新聞來源顯然出自知情人,帖子裡不僅有露骨的床照,也有大量的短信對話,其中,那個叫映陽的學生在對話裡,直白地點評了數位師長的教學風格,極儘諷刺,最後,還吐露了不少學生會成員的私生活。
褚時顯聽得範森林傳訊後,默然閱覽了貼吧的所有回帖。
明天是元旦,他下午抽空把謝曉桐送回桃江,獲得一個熱吻的獎勵,又匆匆趕回公司加班。
實現科技的企業版殺軟明天正式上市,整間公司處於備戰狀態。
不僅如此,晨早他還要做伴郎一起去迎親,隻能和範森林說:“這可糟了,我趕不回去。”
範森林說:“我喊了隔壁寢的過來,現在都怕王映陽想不開,去找玲子對質,又生出禍事來。”
“我明天下午才能脫身,這樣,我讓老張先回去。”
範森林掛了電話,遠在老家實習的高翊不知從哪聽說,打來電話。
高翊用哀悼的語氣,問:“老王就這樣毀了?”
“不至於。他還能考公,考研,還能找其他工作。”但他們都清楚,選調生是徹底沒戲了。那些關於師長的評價,雖然在學生內部有所流傳,甚至有些話語比王映陽所說更激進過份,可一旦撕開在校方眼前,後果不能善了。
高翊前段時間不齒王映陽一腳踏兩船的行為,對玲子懷著深切的同情,如今形勢突變,王映陽嘗到惡果,高翊沒有絲毫快慰心。
他是612的受保護動物。不同他們幾個,少年心性依舊,比較單純,比較情緒化。範森林安撫高翊說:“不用太悲觀,不經挫折不能成長。”
“省省,我一點也不需求這種成長。”
已回到桃江的謝曉桐也是剛放下手機不久,馮蘭蘭在電話裡歎氣:“給老褚說中了,兩敗俱傷。”
“還好他們都快畢業了,希望這半年的流言蜚語,玲子能扛過去。”
“你還沒猜到嗎?這個帖子應該就是玲子寫的。”馮蘭蘭說。
“我大約猜得到。”謝曉桐說著話,倏然想起教五草坪上的偶遇,玲子那張烈火骷髏般的臉龐浮現於腦海,還有那雙深凹的眼眶裡,像兩簇火苗燃燒著的眼睛,一想起,就令她戰栗,令她恐慌愛情幻滅時的可怕,令她懷疑與之比較,她和樓東的愛有如玩鬨。
謝曉桐咬一下唇,然後接著說:“我隻是不敢相信,她會那麼決絕,用這麼,這麼慘烈的方式。”
馮蘭蘭似也感染了那份沉痛,說:“一點大快人心的感覺都沒有。我不是指王映陽,我是為玲子可惜,明明不至於這樣,太不值得。”
元旦日不僅對於於小磊是大事,對於實現科技也是。
燕京三鎮兩地的主要紙媒,以及兩個深具影響力的互聯網門戶網站,不久前獲得一筆巨額廣告費——實現科技首次在媒體大幅投放廣告,365殺毒軟件企業版,正式上市開售。
褚時顯一早接到謝曉桐的電話:“我看到廣告了,做得好震撼!”
365的紙媒廣告相當具備科幻元素,一隻巨大的來自宇宙的眼睛,窺視著地球,而地球上的人類正微笑著生活,為他們隔開惡意的,是一層無形的光膜。
——“安全的意義,365誓言守護。”
未來感,科技感,視覺衝擊力爆炸。隻是台詞略中二,不過也好,彰顯新興科技公司的銳氣。
褚時顯笑問:“你男朋友現在負債累累了,你怕不怕?”
謝曉桐反問:“能有口稀粥嗎?”
“必須的。”
“那我怕什麼。”她咯咯笑完,又問:“你現在接親去啦?”
“哪有那麼早,現在去裝點婚車,定的鮮花店在小磊哥家附近。……誌揚表哥開著車呢,我夠聽話的吧,熬了一夜不敢開車,更不敢不聽你嘮叨。”褚時顯側耳聽謝曉桐佯作凶猛的嗔怒,一個勁地樂,想起一事,告訴她:“你也跟我誌揚哥打聲招呼吧,記得喊表哥。”
他不等謝曉桐反對,就將手機放在趙誌揚耳邊。趙誌揚先是揚了揚濃眉,接著露齒而笑,“曉桐好。”
褚時顯不迭聲地問:“喊什麼了?喊什麼了?”
見趙誌揚做了個“表哥”的口型,他臉上的笑意擴大,嘴巴快咧上太陽穴了。將手機收回來,他誇讚說:“總算聽話了一回。”
“不能和你聊了,我爸問我哪家表哥。”她小聲地埋怨,“我冷汗快嚇出來了。”
褚時顯笑著放下手機,車也即將到達鮮花店。
於舅母本是想請褚成問朋友借一台勞斯萊斯做婚車的,被於舅舅拒絕:“我丟不起這個人,要借你自己想辦法。”
那不是打他妹夫的臉嗎?自己家有車不用,讓人堂堂大老板腆著臉找朋友,旁人嘴上不說,肚皮裡怕不是笑死。
於舅母翻翻嘴皮,嫌棄地奚落:“堂堂大老板,勞斯都買不起,一輛破奔馳開了七八年。”
於小磊誌氣昂揚地說:“媽,等我幾年,我賺了錢,給你買輛勞斯萊斯,幻影帶司機那種。”
於舅母樂滋滋地轉轉腕子,一隻金勞鑲鑽日誌款在她圓潤的手腕上閃亮,“我聽人說了,人生要有兩個勞才算圓滿,勞力士和勞斯萊斯。兒子,媽媽等你給我長臉的那天。”
於小磊自從人生中與汪浩相識,像是前世有緣,無論聊天做事分外投機,時運也轉吉。他不僅在行裡升了職,股票大賺,就連一直拖延著,不肯定下婚期的女朋友也終於首肯,接受了他的一卡鑽戒。
他算算賬,哪怕元旦後,將所有股票賣掉,還了銀行的款子,他和汪浩一樣大有賺頭。這樣倒騰個兩三年,勞斯萊斯不在話下。
於舅舅對自家老婆兒子,大部分時間隻有言聽計從的份兒,見他們喜氣洋洋的,軟聲勸說:“低調點低調點,張狂什麼,叫人看見笑話。”
於舅母擰了脖子瞅他,質問:“叫誰看見,叫你妹妹看見?你心往哪邊偏,胳膊肘往哪邊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