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貓貓燒香事件過後, 餘波未儘之時, 偶有譏刺的聲音在網上出現。褚時顯甚至見過“時無英雄, 竟使豎子成名”的話語,令他好氣又好笑。
昨天廣告見報,365殺毒軟件宣告正式進軍收費市場,業內各風雲網站針對此事, 表現的態度異常平靜, 好像都揣著小手等待著什麼。
哪怕褚時顯事先請托小叔聯絡各個網絡工作室, 雇傭水軍,為即將出現的詆毀和網絡口水戰做好了準備,之後見預期落空, 水靜無波不免寂寞, 於是模仿自黑手段, 撩起話題, 但跟風抹黑的聲音依舊寂寂。
褚時顯分析,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行業大佬們應該早已探知實現科技的動向, 有可能, 他們正和他一樣,等待著第一天的銷售數據出爐, 也有可能,他們會猜測實現科技的財務狀況不佳, 既然有收費的企業版出現, 個人版改為收費下載也不足為奇。
褚時顯促狹地想, 說不準那些競爭者手上攥著已經寫好的通稿,就等著實現科技言而無信時,啪啪地打臉。
他叮囑唐喆:“公司上下統一口徑,個人版‘忠於用戶,永久免費’八個字就是我們的態度,不用多解釋。”
唐喆奇怪:“銷售數據出來,不見你高興一下?”
褚時顯更奇怪:“我剛才不是笑過了?”
說著,他醒過神來,按照他的年紀,按照他一年半裡投入的資金,今天的收獲應該令他狂喜才對,笑兩聲的反應太過平淡。
其實任誰見識過互聯網產業從初興到鼎盛的過程,感受過市場和資本的龐大能量,此時真不足以令他為之欣喜若狂。
實話實說未免太打擊老唐。褚時顯撓撓腦袋,向對方解釋:“我隻是認為我們無論技術,營銷,平台……全部下足了功夫,成功是必然,不成功才是意外。”
“你這話有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豁達感。”唐喆評價說。
無意間裝逼成功的褚時顯:?
“確實不能輕狂,還要潛心觀察幾天,看之後的數據能不能保持穩定上升。”唐喆繼續說道,“我的激動也是因為太不容易了。”
實現科技可以說是由唐喆撫育長大的,他儘職儘責,儘心儘力,行政技術兩手抓,耗費的心血遠超他的高薪。甚而去年的匿名舉報事件,唐喆為此進去局子呆了大半天,對他這種知識即力量的人來說,那些被盤詰被質疑的遭遇是極大的羞辱,其間臨深履薄的心情無以言說。
他所求所圖,不過是個願景,是種信念。
他說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
“辛苦了,老唐,有了這個開門紅你就安心吧。明天我跟你換班,你也歇歇。”
掛了電話,褚時顯的心依然浮浮蕩蕩的,沒個落處。思緒從公司蔓延開來,不覺又想起之前的那個夢。
幾年來,他這是頭一次夢見趙芳媛。究其原因,大概還是因為白天王長貴意味不明的那句話。
像是警示,又像是預告。
褚時顯半坐於床頭,閉著眼睛,回憶王長貴當時的表情,不放過絲微的細節。
這已經是王長貴第二次向褚家示警,第一次是告訴褚達,關於汪大慶的動向。這次是什麼意思?
他內心甚至浮出荒誕的假想,王長貴也是重生的?隨即,又抹去這個猜測,如果王長貴同是重生者,早已發現了他的變化。
王長貴究竟在提醒什麼?
提醒儘早結婚生孩子?
關他卵事!
褚時顯不認為王長貴有那麼閒,他大兒子還在裡頭蹲著,急著生孩子的應該是他家才對。
前世褚家的敗落,跟子嗣無關,無論那時他有沒有結婚生子,父親褚成已經為汪大慶簽下聯合擔保融資協議,而汪大慶逃債去了外省也是早有預謀,這些引爆連鎖性債務危機,最終導致泰元破產,褚成身死的因素,都和子嗣無關。
褚時顯感覺自己陷入了思維的誤區,“子嗣是大問題”——王長貴的原話這樣說,換個角度想,未必是指他的子嗣,有可能是指……
他摩挲手機屏幕,一看時間,遏止住打給小叔褚達的衝動。
元旦假期轉瞬即逝,王映陽父子又回到江大。王爸為了兒子,特意請假半天,看過寢室的環境,又請612諸人吃了頓便飯。
笑容重歸王映陽的臉上,看上去他調整得不錯,612的氣氛隨之輕鬆起來。
隻是大家都不敢探問他和江敏究竟如何,是否分手,是否經過正式的談判。
王映陽倒是問了一句玲子如何。
貼吧事件其實就是醜聞一樁,帖子已被刪除,但影響並不能就此消弭,作為當事人的王映陽要遭受諸多的白眼輕視,嘲笑和疏遠,不用提另一位當事人,在謠言輿論中更受歧視的女性,玲子了。
聽說玲子元旦後離開江大,說是去實習,其實是回了老家休養。他默然低頭,許久後恍惚一笑,說了句“也好”。
不久係主任把王映陽叫去辦公室,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
那天王映陽回了寢室悶不吭聲,蒙頭大夢一場。起床後告訴大家,他父親的同學早已幫他定下了實習單位,他去呆段時間換換心情。
聽說是通訊運營商,國企壟斷行業,大家給予了極大的祝福。
範森林叼著煙,慢條斯理地說:“老子算是看明白了,有個好老子,最大的益處,不是有錢花有妞泡,是提供了犯錯的資本。”
張懷化拍拍他肩膀,嗬嗬而笑。“範少年。”
“邊去,我以前沒深入想,不是單純,是因為我老子給我提供的隻是初級階段的享受。”
畢業季,有人離去,有人回歸。有人離去後又回歸。
高翊緊著王映陽的腳後跟回了江大。見寢室空無一人,聽範森林說正請隔壁寢的同學宵夜,放下行李追去武八路。
大家奇怪:“你不才回老家乾了兩個月?”
“沒意思。”高翊握著一把串,發狠似的猛嚼,“我進江大第一天就想回家,哪次放假不是第一個買票的?這次回去居然渾身不習慣。”
範森林望著他欲言又止。
高翊不在乎地說:“老範,幾天不見怎麼玩起深沉了?不就是想說,老家全是學生時代的回憶,全是夢想的未來,結果夢碎了,看什麼什麼不順眼?”
範森林乾脆地說:“行了,你能直接大膽說出來,我老懷大慰,這一關你邁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