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鄭芝龍道儘心聲(1 / 2)

曾櫻先是被鄭芝龍口裡的‘大限將至’給搞蒙了,忽略了稍後的‘亂臣賊子’四個字。

但現在是回過神來了。

頓時做怒道:“鄭國公慎言。我大明為漢家正朔,天下仁人誌士共尊,雖退居南國,又逢北伐大敗,但終究是一時小挫。陛下坐擁江南魚米之鄉,錢糧充足,彼處更人丁眾多。恢複實力不過是在彈指之間。何以會有消亡之說?十年之後我大明必已經北複中原,驅除韃虜,重興天下……”

“好了好了。這裡就咱們倆,哪有那麼多的套話?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怕都不信吧。”鄭芝龍哈哈笑著說,看曾櫻的眼神就跟看說書先生說書一樣,叫後者氣的胸口悶疼。

“北地士紳怕是早就與大明不是一條心了,原因情形你都知道的,那邯鄲事變前後你當有耳聞。”

“這不還要多謝您鄭國公深謀遠慮麼。”曾櫻沒好氣的道,要不是鄭芝龍的上疏,怎會有眼下的事?之前他還覺得鄭芝龍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現在才知道,這家夥早包藏禍心!

“我承認自己是早有不良居心,這天下的士紳就跟大明的江山一樣,根裡早就已經爛透。必須要好好清理一番才是。不叫他們先跟韃子,我又怎好無所顧忌的下來手呢?”

也算是變異的欲擒故縱麼。

鄭芝龍今天要暢所欲言的,說話毫不遮掩。

但是這險惡的用心也不能遮掩他的“宏圖大誌”——把天下士紳拿來清洗一番?

曾櫻都呆住了。

“士紳乃天下之根基,你鄭芝龍既誌在天下,何以又要與之過不去?”曾櫻心中很是惱火,但他卻也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鄭芝龍他是怎麼想的呢?他不知道這樣一來,鄭家人要奪取天下的難度將會大大增高麼?

“士紳是天下之根基沒說。”鄭芝龍很讚同這一句話,就像後世朝廷,那根基也是士紳。但二者的區彆是,後者要交稅的。

“但是不交稅的士紳就非是根基了。就算是根基,那也是壞掉的根基。不將之鏟除了,又如何能叫我漢家天下起死回生?”

鄭芝龍說道了一個‘稅’字。

“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全天下……”曾櫻聽了鄭芝龍的念頭想法後大驚。這是要廢了士紳特權,斷了他們的財路啊。

當中國封建社會進入宋朝,掌握中國地方資源數千年的門閥士族和豪強世家經濟完全解體,科舉製度徹底成熟,催生了一個新的官僚士紳階層。官僚士紳們也很自然的利用自己手中的執政權力和致仕之後的社會影響力,為這個群體謀取財稅上的利益。

到嘉靖年間,這個群體終於從法律上形成了“士紳無需納糧”的製度。

現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一萬畝,以下遞減,八品免田兩千七百畝。外官減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進士優免田最高可達三千三百五十畝,未仕舉人優免田一千二百畝;生員、監生八十畝。

看上去每個品階能夠免多少稅賦都是有定數的,但基數一開始就定的太大,所以當執行起來的時候,就基本不用交稅了。

鄭芝龍現在卻叫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這,這才是真的造反!

鄭芝龍這不隻是造皇帝的反,還要造全天下士紳的反啊。

“你也是一方大員。你說說,若是天下的士紳也儘數當差納糧,則朝廷稅賦將有幾何?大明若能如此施行,朝廷手中豈會沒有錢糧?而隻要錢糧不缺,區區韃虜早就被鎮壓滅族,何以有今日打進關中,雄踞北地的一幕在?”

“就大明現下的軍將,入得我鄭芝龍眼的也就是那三兩個,你真以為他們能打得過韃子嗎?等到滿清收拾了李順,大軍南下,飲馬長江,你就真覺得就憑劉良佐、高傑等敗軍之將,就能抵擋的住嗎?”

“那時候亡的可不止是朱家的大明朝了,更亡了漢家的江山,漢家的天下!”

鄭芝龍喘了一口氣。

亡國與亡天下,這是顧絳也就是顧炎武提出來的,鄭芝龍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這樣的說法,但他相信曾櫻肯定能明白。

“你說朝廷坐擁江南魚米之鄉,錢糧充足,我卻料定皇帝與江南士紳之間必有一場龍爭虎鬥。如若我還能再有三十載,我一定會搬著小板凳,帶足了瓜子茶水,在邊上好好地看熱鬨。”

“我要看看崇禎帝是怎麼能把錢糧從士紳的手裡要來的。”

“北伐大敗,軍力損失慘重,朝廷為了應對危機,必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擴軍治武,那所要的錢糧可是不小。少則也要幾百萬兩的銀子,金陵國庫豈能拿得出來?”

鄭芝龍搖頭晃腦的給曾櫻掰扯著金陵朝廷的稅賦。那照現下的收入看,崇禎帝的手頭的確是寬綽的。

但每年年末節省下的那點小錢對一支數十萬人的軍隊言就太不值一提了。鄭芝龍就是要曾櫻明白來,崇禎帝必須要加稅加重稅,如此才能在短短一兩年時間裡重整旗鼓。

但是在南方加重稅,那可不就是從士紳階層的手裡搶食嗎?

崇禎帝能如願以償嗎?他覺得不靠譜。

而且戰事一開,所費錢糧更多,就算江南是魚米之鄉,依靠江南的稅賦也支撐不下。加稅是朝廷最直接最省時省事的辦法,但要開財源,清丈田畝就也是一必須的手段,還有就是加礦稅、商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