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101章(1 / 2)

杜衡回了縣裡,上衙頭一件事便是叫了工房商談修築水利一事。

這幾年縣衙公賬上沒錢,自是沒如何搞過建設,工房的差事清閒,幾乎都被派做他職打著雜。

得知縣太爺有意要搞水利建設,典史趕忙把堆放在角落裡快要積灰的水利卷宗給翻了出來。

“縣裡若是要想秋冬蓄水,也隻有從民飲河下手。昔年也曾做過修築,不過距今已過去了八載光景。”

杜衡聽了典史的簡報後,帶著人前去城外的民飲河前去考察了一番。

這條河並不是水運長河,反倒是有些像大型的水庫。

前頭再往前的一任知縣倒是也曾有搞過這條河的建設,規劃是有做,但這項工程耗人費力,所招攬的人數有限,按照工程進度時間還完不成就得調任,不想讓後頭接任的占便宜,為此加快了進程草草收了尾。

上任知縣在任未曾作為,公賬空虛,即便是有心,也拿不出錢來搞建設,為此距今已有好些年沒有維護過縣河了。

杜衡考察下發現先時趕工築起的河堤都已經受夏雨腐蝕衝垮了不少,很多地方都泄水。

往下的水渠荒草叢生,旁泄之多,水沒能好生引到村莊上。

考察了縣河和水渠後,杜衡在縣衙裡召集了六房集議。

“今年秋收大家也幾乎都參與了其中,雖是各房參辦的事宜不同,但最後的賬目卻也都看得到在眼中。本縣天旱收成不高,水利遲早是要搞的。”

“既是要辦,不如早辦。早日將事情處理完畢,也能早日改善民生。”

杜衡先提了此莊事宜勢在必行後,讓六房發言此舉的困難之處。

吏房典史道:“本縣人口數量小,若是要興修水利,目前可用的縣役隻有六十人左右。”

大耘朝對百姓服役做了專門的律令規定,凡成年男子需服役“更卒”、“正卒”、“戍卒”三種。

其中“更卒”是指一年之中成年男子需要給當地的縣府義務勞動一個月,受縣府安排為縣府做事,像是興修水利、充當衙差縣兵,看守城門,開荒墾地等等......若是不願意前去服役,那就需要交納一百文左右的賦錢,讓縣府另外雇人做你不願意去服役做的事情。

“正卒”是去京都做兵役,此項成年男子一生隻用服役一回,但是一次要前去半年的時間。

“戍卒”則是戍守邊境,前往邊境戍守,隻用服役三日。

這後兩項服役同地方縣府幾乎沒什麼關係,主要利用人力還是得看“更卒”,縣人口數量充足夠多,自然前來服役的人也多,縣府也就有更多的免費勞力辦事,人口少能辦的事情也就少,若是又非要做的工程不可,人口不夠就隻有自行花錢請人了。

“不知大人預計是多久前完成此項工程。”

杜衡道:“自然儘可能的快才好,最恰當的是今年夏旱時農戶能夠灌溉上莊稼。”

按照秋陽縣的天氣,起碼四五月份就得要灌溉,如此一來可用的時間就隻用六個月左右。

時間很緊湊,而今生產力和勞力都不發達的情況下,想半年的時間完成水利整理實在困難。

吏房典史道:“若是用縣役,一個月便會換上一批人,新舊縣役交替尚得有一段時間來交接適應,如此必定會有所耽擱進程,隻怕在此時限內,還需請人做事。”

說到請人,那就得花錢,戶房典史便簡單的算了賬出來:“按照縣工日錢,請一名成年壯力一日得四十文,但若是按月請的話最低也得八百文每月。倘若請上一百人,一個月就要耗費八十兩銀子。”

“且十月到次年二月的壯力才好請,待到春耕之時人力便少了許多。”

江豈站在杜衡身側,一一把六房提出來的問題以及粗算給記了下來。

杜衡安靜的聽著諸人的意見,道:“人肯定是要請的,本官已經提前同村戶通了氣,另外各村子還得建造水車運作澆灌。”

“那建造水車的這個錢是老百姓自掏腰包還是縣府出錢?”

杜衡道:“大家是什麼意見?”

工房典史道:“修築水利原就已忙碌,若是縣衙出資建造隻怕有錢也忙不開啊。”

戶房典史乾乾道:“雖然今年公賬上還有些錢,可也全然沒到闊綽的地步。”

而今賬上還有八千來兩的銀子,說起來已經是近幾年來縣賬最充盈的時候了,不過六房也看出來他們這新知縣是心有抱負的,要辦事這點錢還是緊巴的很。

他好心提醒:“畢竟還欠朝廷五千兩銀子。”

說到此處,諸人也是微微歎了口氣。

禮房典史道:“可是農戶手頭拮據,這一座水車的造價少不得也要十多兩銀子,哪裡有人拿的出這麼多錢來。隻怕到時候讓他們籌錢,怨聲載道一片不說,錢還拿不出。”

杜衡看著諸人各抒己見,雖然沒有爭出個結果來,他還是有些欣慰,比之當初來縣裡官吏各懷鬼胎隻想著自己那點子腰包已經強的多了。

領導者以身作則,心係縣裡的百姓和建設,倒是漸漸的把縣衙班子的氛圍給帶了起來。

“諸位說的都有理,目前的情況便是公賬不充盈,老百姓也沒銀錢,既是如此,那就由縣府牽線建造水車出資一半,剩下的一半讓農戶想辦法。如此可好?”

六房典史微微頓了頓,隨後看著彼此都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大家既然都有難處,那便各自使使力氣,如此農戶也沒有話可說了。

一上午的集議,興修水利,引渠建造水車灌溉莊稼的事情也就定下了。

禮房出具文書告示,吏房主理招工,工房測量水利,戶房忙著算賬......而刑房還在料理匪徒之時,兵房的人更是叫苦不迭,自打被馮萬河嫌棄過縣兵不濟後,這段時間兵房的人幾乎日日都要前去囤地報道。

總之縣衙六房沒一個落閒的又忙了起來。

杜衡也把十二鄉裡正召集前來,縣衙裡忙著,鄉裡的農戶也當辦起事情。

首先各村得先把自村的河流水渠除卻雜草,丈量計算清楚哪些田地是臨水渠可以使用筒車灌溉,而哪些地勢高需要用水車灌溉。

一個水車能灌溉的範圍有限,距離近的花錢自然少些,距離遠的要增修木渠引流,花費也更多。

村裡要做的是規劃好哪些人家田地在一塊兒共用一個水車,一起出資。

核算出一個村子要建幾個水車,清算好把錢款收齊,如此也能早些開始伐木建設。

十二鄉裡正也早得到了些風聲縣太爺要興修水利灌溉莊稼,村裡熱鬨議論的跟過年一般,都有些擔心事情黃,卻是沒想到沒過多少日子縣太爺就召集了裡正前來集議,配合修築水利一事。

而下村民可都踏實了。

各鄉裡正詳細記錄下杜衡交待的公務,聽聞水車建資縣府出一半自出一半,紛紛都叫政令好。

“還有,現在縣裡已經開始測量水渠,縣役人手不夠,還得要各裡正會鄉動員村中壯力前去幫助建設才是。”

“已然是有青壯早報了名,隻待著縣衙出告示等召了。”

桃水村裡正麵色紅潤激動道:“本村的青壯在二月春耕以前願意全力配合縣中修築水利不取工錢,而下已有十餘人報了名。”

杜衡聞言眉宇揚起:“果真?”

“不敢欺瞞大人,村民十分支持此次水利建設。”

恢複了身子的芒平村裡正急忙也道:“回稟大人,本村也已經有近二十名青壯報名。”

先時村子丟了上繳的糧產,縣裡沒有怪罪,村中十分感激,現在杜衡一有什麼動作,芒平村總是第一個響應支持的。

“好好好,如此太好了!隻要縣裡老百姓支持,農戶上進積極,官民齊心協力,事情定然可在春夏灌溉之際完成。”

許多農戶願意義務協助縣裡搞水利工程,對杜衡對縣衙來說都是意外之喜,如此不僅解決了縣裡人手不足的問題,又節省了財政開支。

不過杜衡想著總不能叫人全然白來,還是每人每日補貼二十文錢,早晚各在家中吃用,午飯這一頓總是要補貼的。

十一月原本是一派蕭條寂寥的冬,今年縣裡卻風風火火十分熱鬨,鄉野之間四處都能見著清理水渠的村戶,又能見著村中伐木修築水車。

“看我大鵬展翅!嗬!嗬哈!”

冬日落光了葉子的梨樹枝乾光禿禿的,索性是梨枝還有些曲線,如此迎在風中倒是還有一二可觀賞之處。

樹乾下頭的兩個小壯崽一人一把關公大刀正舞的高興。

一通胡亂命名的招式使完以後,冬日下額頭上也一層薄汗了。

“累死了。”

“新做的梅花香餅好了,兩位小少爺快過來嘗嘗歇歇吧。”

澹策聽到水芹菜的聲音,連忙抱著關公大刀跑了過去,抓了一塊尚且熱乎的糕餅塞到了嘴裡,狼吞虎咽下還不忘記評斷一下今天的糕點味道怎麼樣:“小虎,快來吃果子,很甜。”

小壯崽聞言扯著步子跑了過去,崽子和澹策差不多高矮,但卻比他大將近一歲,壯壯的臉雖然還很嫩,但依稀卻能瞧出馮萬河的影子來。

澹策隨手拿了一塊給馮小虎,然後仔細在一盤子的果子中挑了一塊最好看的梅花香餅,從交領裡邊取出了一張小帕子給包好。

喜歡關公大刀的不行的馮小虎吃東西也舍不得把大刀放下,就夾在腋下,兩隻手捧著梅花餅啃的很香。

男孩子吃東西很是粗糙,不一會兒乾乾淨淨的一張嘴上就全都是餅酥碎屑了。

他吸了吸鼻子,睜著一雙牛一樣的大眼睛盯著澹策做著這精細活兒,學著他爹說話的語氣:“讀書人家就是瞎講究,你這是乾嘛呀?”

“給我哥哥留一塊。”

馮小虎聞言又睜大了些眼睛,不過還沒等他說話,就見著秦澹策把大刀放在了桌上,扯著步子往園子深處去。

“你等等我呀!”

馮小虎連忙把糕餅咽了下去,抱著大刀追著澹策去。

澹策跑的可快,一會兒就沒了影兒,他一路追到了園子儘頭,看著秦澹策站在廊子外,正想說你跑來這裡乾嘛,話到嘴邊就被秦澹策捂住了嘴巴。

“噓,不許說話!吵了湯嬤嬤是要被罵的!”

馮小虎看著秦澹策認真的樣子,連忙點了點腦袋。

澹策鬆開了他,躡手躡腳的挪到了屋堂窗邊處,隻探出了小半個腦袋偷偷瞄了一眼講台處。

湯嬤嬤正垂眸不知寫著什麼,神色認真未曾留意旁處,他踩著小石墩兒輕輕的趴到了窗子邊。

室中的幾個哥兒姑娘正在提著筆,但澹策卻沒心思去管他們提著筆在乾嘛,隻把眼睛都落在了挨著窗邊落座的承意身上。

入冬了,雖然縣裡並不很冷,可終日坐在屋中未有像澹策一樣上躥下跳,本就身子弱些的承意比澹策多穿了一件衣衫,且連外衣也更厚一點。

今天穿著一件銀白做底,以灰兔毛裝飾的圓領緞子,有點毛茸茸的,襯托的本就白白的承意更加白皙可愛。

澹策很喜歡他哥哥穿白色衣服,因為看著就像個細潤可愛的雪娃娃,但他自己卻不喜歡白色的衣服,因為不到一刻鐘就能把白緞子弄成灰緞子,也隻有小甜糕可以穿著這樣白的衣服寫字也不會弄臟。

他看著哥哥提著一隻小羊毫毛筆正在白紙上勾勒蘭花,幾筆下去,一株墨蘭也便躍然紙上。

澹策看得比承意還滿意那蘭花,他雖然也不想出聲打斷認真的哥哥,可隻怕再晚一些手裡的梅花香餅就涼了。

於是撅起嘴輕輕的吹了一吹。

承意偏過腦袋就看見了頭發有些淩亂,一張臉蛋兒紅撲撲的澹策趴在窗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