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1 / 2)

年底,杜衡把運送回來的種子關進乾舒的倉裡,正試閉衙休沐。

去年這當頭還忙著輪流值班水利的事務,今年倒是鬆快不少,荒地分派了下去,農戶自有忙碌,用不著縣府派人盯著。

杜衡從前衙回去,路過小書房的時候瞧見兩個小崽子破天荒的在書房寫字。

前幾日他答應了兩個小家夥,待過年縣衙休沐的時候要帶他們出去放煙火看彩燈,這幾日當真老實賣乖呢。

“阿策,快寫!”

承意放下手裡的毛筆,氣鼓鼓的偏頭瞪了澹策一眼。

他在認真寫字,弟弟卻一點也不認真,寫兩筆就要戳戳他的臉蛋兒,要麼就捏捏他的耳朵。

自己不用心還打攪他。

澹策見哥哥生氣了,收回手,連忙把冊紙推過去:“我都寫好啦。”

承意看見紙上乖順的落著幾排字,他抿了抿唇。

“哥哥讓寫的三字經我都能寫了。”

澹策托著下巴,看著他原本白乎乎卻因為生氣臉頰上染了一點粉的哥哥,更忍不住想去捏捏。

“倒是不知道雲奪會不會寫我的名字了。”

承意道:“乾嘛要跟雲奪比?”

“因為虎子太笨了啊,他現在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還總想跟哥哥一起頑,我說哥哥是不會跟不會寫字的小孩兒頑的,他還哭鼻子。”

承意睜大了些眸子:“你不要總欺負小虎。”

“誰欺負他啦,馮叔叔教我耍槍,說以後讓虎子跟我一起結伴讀書,我都說好了。虎子還鬨說不要讀書,又挨了一頓揍,哪裡還用得著我欺負他。”

承意覺得有些好笑,他抿著嘴,伸手捏了捏弟弟的鼻尖,又忍不住揉揉弟弟的臉頰。

澹策的臉蛋兒被揉變了形他也不生氣,由著承意捏,他就想承意和他說話。

“馮叔叔雖然不喜歡讀書人,但還是希望小虎讀書識禮的。弟弟也要好好讀書,以後考個進士回家就好啦。”

“為什麼要考進士啊?我要耍大刀打拳,以後才能保護哥哥。”

承意鼓起腮幫子:“我又不調皮,不會惹事的。”

澹策又戳了戳承意的腮幫子。

“小爹說爹爹以前是要考進士的,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沒有考上,弟弟要是考進士了,爹爹肯定高興。”

澹策吐了吐舌頭:“爹爹笨蛋,進士都考不上。”

杜衡在窗邊看著兩崽子,字沒見得寫,倒是你捏捏我,我戳戳你,嘰裡咕嚕的不曉得在說些什麼。

旁的沒聽清,“逆子”的最後一句話倒是聽到了。

杜衡敲了敲窗欞:“秦澹策,你還好意思嫌棄你爹笨考不中進士啊?你呢,每天吃飯三大碗,吃了就調皮,調皮完了睡懶覺。叫哥哥摸摸你的臉皮厚一點還是縣衙的牆門厚一點吧。”

兩個小崽子看見窗外的人,齊齊捂住了嘴巴。

杜衡瞧見崽子一致的動作,失笑:“小爹呢?”

“小爹出城去了。”

杜衡眉心微動:“又下地去了?”

承意點點腦袋。

“那你們倆乖乖的,我去接小爹回家來。”

“知道啦!”

臨年節,縣裡已經掛上了紅燈籠,今年肉眼可感縣裡熱鬨了些,這當頭采買年貨的人來往如織,倒是喜慶。

出了城,不過三兩刻鐘就能見著還在開墾荒地的農戶。

“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1

秦小滿端了一大盆沙土,正在過網篩石子,眼見活兒就要乾完了,能安心回家過年了去,聽到聲音舉頭見著了個長衫打扮的男子。

留著一抹小胡須,微仰著下巴,半眯起眼睛一副沉醉模樣。

吟誦完畢,恰得其時的將目光落在了被他吟誦而吸引的人身上。

秦小滿放下沙盆,默默的拾起了一旁的鋤頭。

男子微微一笑:“小郎君在開荒地?”

秦小滿回之一笑:“否則我在耕田?”

“小郎君果真有趣。”

秦小滿道:“方才你嘰裡咕嚕念的是些什麼?”

男子見狀麵上添了幾分自信:“乃是讚揚小郎君這般勤勞之人的詩詞,小郎君可喜歡?”

秦小滿看著這登徒子一般的做派,但笑不語。

男子見此還以為秦小滿羞赫了,又道:“不知小郎君芳齡幾何,家住何方?”

秦小滿挑眉:“這可是私密事,我怎好作答。要不然你問問那位仁兄?”

男子不明所以,疑惑回頭,一眼瞧見了身後不知什麼時候立了個人。

眼見來者不單是相貌過人,氣韻也是不凡,很有讀書人的派頭,他覺得兩人都是讀書人很沾邊,笑眯眯道:“莫非這位仁兄是家兄?”

杜衡臉色更暗了些,攀的哪門子親戚,未應他的話,隻道:“你是什麼人?”

“在下羌沅村人氏。”想著單說村戶之民沒什麼亮點,男子立馬又道:“在村子中教授村童,一邊讀書科考,現如今已有童生功名。”

“這麼說來還是個讀書人了。隻是不好生生讀書來這荒地上衝著人吟詩作賦是何道理?”

男子腆著臉道:“隻因在道上受小郎君辛勤勞作所吸引,這才頓下步伐前來一觀耕種。若是此生能聘得此賢良之人,那可真當是福分一場。”

杜衡笑了起來,笑容卻沒甚麼溫度,反倒是有些瘮人:“多謝讚賞了,這福分我且收下。來人,把這愛吟詩的童生郎送去縣學裡叫儒師好生教導一二。”

“欸,欸!你甚麼人怎這般無禮!”

眼見上來的人直接將他扣住,男子慌了神立馬叫道:“光天化日下,怎可隨意綁人!”

“還在叫嚷,縣太爺送你去縣學那是你的福分!”

話畢,男子登時噤了聲兒,一張臉漲的通紅,半晌想要解釋兩句,卻叫小廝眼疾手快的用布條塞住了嘴,免得擾了縣太爺清淨。

秦小滿看著被弄走的人,丟了鋤頭繼續篩土。

“我把那人帶走了你這是不高興?”

杜衡過去蹲到了秦小滿跟前:“他來幾回了?”

“你還想他來幾回。”

秦小滿掐了杜衡一把。

杜衡直直看著秦小滿,左邊瞧了又瞧右邊,秦小滿加重了些手上的力道。

“嘶~”

“胡亂瞧什麼?”

“我左右看著究竟哪裡不像成家了的人,竟還有人不要臉湊上來。”

秦小滿斜了杜衡一眼。

杜衡笑了一聲,忽而伸手抓住了秦小滿沾滿了灰的手,蹙起了眉頭。

方才發現哥兒掌心手指上多了好些狼尾草割破的傷痕,篩土以後沙塵進了傷口裡,有點點發炎而引起了紅腫。

“也不愛惜著自己一些,手都弄成這樣了還來地裡!”

秦小滿無所謂的甩了甩手:“不過幾年沒有下地,疏忽間開荒來,竟是生疏了不少。這手也不如以前靈便,隻怕是養廢了。”

“廢什麼廢!先前就不該答應給你地。”

杜衡從身上抽了張帕子出來,輕輕給秦小滿擦卻手上的灰塵。也是他這些日子都忙著縣衙裡年底公務收尾的事情,竟是沒曾注意到自己夫郎那麼會折騰。

“我這有什麼,不過是歇了幾年再種地而已,你昔時不會種地不也一樣什麼都做。”

杜衡搖了搖頭,實在是拿他沒辦法,隻好哄道:“都差不多了,回家吧。”

秦小滿應了一聲。

回到家裡,杜衡去取了點外傷藥,說是給秦小滿手上的細碎傷口給上點藥消消炎,傷口雖不大,但也能好的快些。

承意倒是比他更積極,聽說他小爹手上受傷了,巴巴兒就把他準備的外傷藥給抱走了,主動請纓要給他的小爹塗藥。

一邊輕輕的給秦小滿手上的傷口搽藥,怕他小爹疼,還給吹吹。

待遇倒是好。

澹策也跟在身後,讓秦小滿不要再去開地了,等他大一點就要養他。

秦小滿哭笑不得。

過年兩日,杜衡收到了落霞縣那邊的家書,書信裡報了家裡的親眷們的安好,以及家中親眷的發展情況。

開年裡三年一回的春闈又要再次舉行了,秦之楓今年早早準備就緒,預備要赴考。

杜衡微有些感慨,時間倒是過得快,他放棄繼續往上科考讀書竟然已經要三年了,忙著秋陽縣的一應事宜,竟然快要忘記了春闈舉行的時年。

而今秦之楓再次準備三年,他也回信一封,預祝他一切順利。

另外,杜衡又給昔日的同窗師兄們書信了一封,年節問安,再祝春闈安順。

此次春闈乃是新帝繼位後的頭一次會試,又經曆了上一回春闈的事端,不必多說也曉得此次春闈何其嚴苛。

他也盼著他那些同窗友人苦讀多年,能夠早些金榜題名。

來時官途相見,也多一二親切。

秋陽縣裡沒幾個舉子赴考,為了鼓舞人才,杜衡撥了點銀錢給正月便要準備著進京趕考的舉子作為盤纏,也好叫清貧些的舉子能夠安心赴考。

春闈未在縣裡掀起多大的波瀾,畢竟是舉子不多,前去赴考也靜悄悄的,不似院試一般大批的讀書人湧進縣城之中,能夠引起大家的注目。

開春後,倒是今年春播的熱潮在縣裡掀大大。

二月種寒瓜、四月胡麻與棉花。

秋陽縣開春早,氣溫高,在一貫播種的時節中,種子的下播時間都要比彆地早個十天半月的。

農戶按照時節將自家田地的應節莊稼播種下,分派出人手到秋末開的荒地上學種新作物。

杜衡親自扛著鋤頭下地,給胡麻地起畦,作壟,以潮濕草木灰裹種撒播。

棉花地則把土壤處理出上虛下實,平整而疏鬆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