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白從遙遠的記憶中將她翻找出來。
他隻依稀記得她好像很喜歡他,為他砸錢砸資源,費了挺多心思的。
更重要的是,她的姐姐是賀漪。
賀家的女兒,大明星賀漪!
秦禹白緊攥拳頭,揚起的臉上是抑製不住的興奮。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秦禹白瞥了一眼,看到來電顯示的經紀人,心知肚明他是來催他陪那個老女人吃飯的。
就因為她手上有一部熱門綜藝的資源。
秦禹白想到那老女人,心底就忍不住一陣犯嘔,偏還一點辦法沒有。
全因為現在的他不僅被團裡其他人排擠,被經紀人放棄,一個通告都沒有。
這綜藝成了他絕地翻身的關鍵。
不,不對。
他不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秦禹白想到了賀歡眠眼睛一亮。
雖然她在賀家不受寵,但是她身份在這兒,錢和資源隻要她肯為他去拿,總歸是拿得到的。
就像上輩子一樣。
穀梁澤華……
這件事他也記得,好像就是這次宴會上她被穀梁澤華當眾打擊後,一蹶不振,才給了他可趁之機。
原來這件事就發生在離他這麼近的地方嗎?
秦禹白再也按捺不住,也不管還等在包間的老女人,徑自往那兩個男人說的地方去了。
“眠眠,你要是不敢比,我就跟穀梁先生說一聲,他不會怪你的。”
賀漪看似擔憂的神情下,卻是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
現在知道怕了?
騎虎難下了吧。
賀歡眠打了個哈欠:“再等等,這麼點人,夠什麼的。”
懶得裝次逼,當然要人越多越好啊……
賀漪以為她是在逞強,也不戳破她,樂得看她笑話。
穀梁澤華對兩人的話充耳不聞,正仔仔細細地用手絹擦著鋼琴。
熟悉穀梁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每次彈奏前他都要這麼跟鋼琴單獨聊一會兒。
眼看人越圍越多,酒店的安保都不夠用了。
賀歡眠戳了戳剛來的領班大哥。
“你們需要人維護下秩序嗎?”
領班以為她是不滿意現場混亂,一抹額頭上的汗。
“實在不好意思,賀小姐,我們也沒想到圍這麼多的人,我這就打電話叫輪班的人過來……”
賀歡眠搖頭:“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看我行嗎?”
領班以為自己聽錯了:“啊?”
賀歡眠認真跟他講道理。
“你看你們這麼一個個去安排效率多低,讓我來,我隻要說一句要是大家不乖乖聽話、遵守秩序,我就不比了,他們一定聽安排。”
領班:“……”
聽起來好心動,是怎麼回事?
領班又看了看眼下焦灼的情況,試探道:“那賀小姐你……試試?”
賀歡眠接過喇叭,裝作不經意地問:“對了,你們要請臨時安保的話多少錢?我這一個頂你們幾個啊?”
領班以為她在開玩笑,也笑嗬嗬道:“我們這邊請維護秩序的臨時安保,隻要讓人來,都是按天收費的,三百六一天,賀小姐你一個至少能頂他們十個八個。”
賀歡眠謙虛擺擺手:“十個誇張了誇張了,折中一下算九個吧,三千二百四,抹個零,三千塊怎麼樣?”
領班聽得一愣一愣的:“啊?啊!”
賀歡眠滿意了,打開喇叭就開始招呼了:“來,那邊看熱鬨的朋友們往左麵挪挪,把右邊讓出塊,給新來的朋友們留個位置。”
剛來的秦禹白還沒明白發生什麼事,就跟著人流移到了前排。
他看到了賀歡眠,但又不確定。
眉眼雖有些熟悉,但他從沒看過她這般朝氣蓬勃、鮮活靈動的模樣。
這是賀歡眠嗎?
他的疑惑很快在賀宗平的怒吼中得到了解答。
“賀歡眠!你在乾什麼?”
賀宗平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賀歡眠拿著大喇叭歡快招呼的一幕,血壓蹭地下突了出來。
賀歡眠拿著喇叭,才不怕跟他比音量:“那邊那位,請保持安靜,有點素質,不要大聲喧嘩。”
眾人看向賀宗平。
賀宗平一張老臉羞惱得通紅。
鬱承澤的目光也隨之落在了賀歡眠身上,驟地深沉了許多。
同他一道來的羅特助雖因良好的職業素養沒驚出聲,但也難掩驚訝。
“這不是白小姐嗎?”
除夕那天晚上,在老板回鬱家老宅的途中,這白小姐就跟遊魂似的,突然從個昏暗的角落鑽了出來。
司機避之不及,車禍就這麼發生了。
他還記得當他在車禍第二天,陪老板去看望這位小姐的時候,她坐在病床上,一臉真摯地說她叫白白。
當時他還奇怪,怎麼會有人叫這名字來著。
再結合她的不告而彆,現在看來那估計說的是拜拜的可能性更大。
羅特助都有點不敢看自己老板的臉色了。
正努力掙著三千塊的賀歡眠還沒發現債主已經找上了門,賣力地維持著秩序。
賀宗平也終於穿過人群,擠到了賀歡眠跟前,悶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你腦子被驢踢了?跟穀梁澤華比鋼琴,你怎麼不跟劉翔比跨欄呢?一天天的,還嫌不夠丟人嗎?”
穆麗蓉則是一臉擔憂:“是不是你哪裡得罪穀梁先生了,要不去跟他道個……”
賀歡眠輕飄飄地瞅她眼。
穆麗蓉想到了下午發生的事,猛地頓住,不敢再說。
比起他們來,賀元澤則務實了許多:“穀梁澤華的老師和我在國外讀博時的教授關係不錯,我去說,或許他能賣我個麵子。”
賀漪聞言,整個人都有些慌。
她還等著賀歡眠比完去救場,要是不比了,那劇情還要怎麼走。
她心思急轉:“哥,你要是有穀梁澤華老師的關係,那你能讓他做我鋼琴大賽的推薦人嗎?”
賀元澤忍不住皺眉。
鋼琴比賽跟眠眠被人非議,孰輕孰重,這一點她都拎不清嗎?
還沒等賀元澤再說話,那頭穀梁澤華已經擦好了鋼琴,站直身,再平靜不過地問道:“還比嗎?”
“不比!”
“比!”
在賀家一齊聲的不比中,賀漪的那聲心急的“比”就顯得格外突兀。
賀漪意識到這一點,努力把話往回圓:“我隻是覺得,既然都答應了要比,出爾反爾很不好,況且輸給穀梁先生,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賀歡眠不高興:“雖然你幫我說話了,但你張口就是輸輸輸這麼晦氣的,我不喜歡。”
賀漪都無語了。
難不成她還真以為能贏不成?
賀歡眠躍過一眾人,看向穀梁澤華:“是這樣的,比賽前我們得說說清楚。”
穀梁澤華見過太多放狠話,又臨陣脫逃的事了,並不意外地點頭。
“嗯,你說。”
賀歡眠掰著手指頭算:“我學鋼琴隻學了兩年不到的時間,哦,之前請的那個鋼琴老師在認真教了兩個月後,就開始在琴房嗑瓜子,所以準確點說,我隻認真學了兩個月。”
她隻是很平靜地在敘述,但穀梁澤華卻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欺負人了。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想比了,我可以接受,隻要你答應以後彆再碰鋼琴,反正……你也不喜歡鋼琴不是嗎?”
這穀梁澤華真還挺敏銳的嘿。
不過她不喜歡歸不喜歡,碰不碰還要彆人限製,這算什麼道理。
賀歡眠沒跟他掰扯這個,知道跟一根筋的人也說不明白:“不,我想說的隻是我沒怎麼好好學過鋼琴,很多難度高的曲子我沒接觸過,所以咱們的比賽方式得略微做一些改變。”
聽到這,賀元澤緩緩放下心來。
他就說,眠眠怎麼會把自己架在這麼為難的地方,原來早有辦法。
賀漪也開始忐忑,擔心她鬨什麼幺蛾子。
很想提醒穀梁澤華彆上她的當。
但穀梁澤華已經猶豫著點頭:“你說!怎麼改。”
“你就隨便挑三段,你先彈,我再跟你學,評判標準就交給你,你覺得彈得行就我贏,我沒彈出來或者我彈得不好,就算我輸,哦,對了,因為我記性不好,所以一段最好彆超過三分鐘。”
這算什麼?
連評判權都交給了穀梁澤華。
就算這規則真的有偏向,那偏的也是穀梁澤華好嗎?
“好,我會公道評判的。”
穀梁澤華像湖水一樣平靜的眼眸也泛起意外,他頓了頓:“對不起,我以為你會在規則裡動文章,是我誤會你了。”
“沒事,我原諒你。”賀歡眠隨意含糊過去。
嘶,我真是個壞女人。
穀梁澤華在鋼琴麵前坐下時,原本稍平靜下來的人群,又泛起波瀾。
“還真的要比啊?我以為就嘴上說說,真的比那不是公開處刑嗎?”
“所以長得再漂亮又怎樣,腦子不好使,一點用也沒有。”
“犧牲她一個,成全我們蹭場穀梁老師的音樂會,哈哈,也行。”
看熱鬨的,說風涼話的,不一而足。
賀宗平臉已經黑了個底掉,他當然不是擔心賀歡眠丟不丟臉,而是覺得她連累賀家被看笑話,心裡不爽。
穆麗蓉是打是不敢想,說也不能說,拿輕拿重都不對,隻暗自著急。
賀元澤為了寬慰她,特意轉移話題:“剛眠眠說的那個鋼琴老師,等回去後就換了吧,太不負責了,當初是誰推薦過來的?”
還能是誰?
家裡有學琴的賀漪,當然在選老師的事上會參考她的意見。
穆麗蓉欲言又止。
穆麗蓉雖然沒說,但她的心思太好看明白。
能讓她緘默的也唯有一人。
賀元澤的心緒更複雜了些。
賀緒林人還小,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擔心地看向賀歡眠,肉手捏成拳:“眠眠姐,彆聽他們的!加油!你最棒!”
穀梁澤華掃了他們一眼,按下了第一個琴鍵。
他選的這首曲子是很經典的波蘭舞曲片段,沒有什麼大的技術難度,基本難度也控製在業餘十級以內,旋律節奏又明快,屬於好聽但上手較為簡單的。
但即便是很簡單的一首舞曲,在他的指尖下,也顯得格外有意趣。
三分鐘的彈奏時間結束,所有人都還意猶未儘。
而這時候,再換賀歡眠上來,所有人都有種為了一頓大餐,不得不在前一天忍饑挨餓的痛苦感。
賀歡眠坐在鋼琴麵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怎麼說呢?
這大概就是押中大題的快樂吧。
賀歡眠看了眼麵板上,之前連送一個月早餐,得到的“完美複現”成就。
讓她可以完美複現三分鐘內,在她麵前表演的任何樂器。
之前得到這個成就的時候,她琢磨的是可以去搶街頭賣藝人的活。
彆人在賣藝,她靠模仿賣藝賣藝也算個新鮮活兒。
直到看到兩大哥為了搶個前麵點的地盤,擼袖子乾了一架。
她才悻悻地打消了這個想法。
沒想到這完犢子成就,居然還有能用上的一天。
賀歡眠輕笑了下,原本窸窸窣窣的議論聲小了下去。
白皙的手指按下琴鍵,世界兀地安靜下來。
一段流暢歡快的舞曲從她指尖流瀉而出,因為不用顧及指法,她甚至能指隨意動。
舞曲裡展露出歡欣愉悅極富感染力,讓圍觀的聽眾,心情都不由得隨著按動的琴鍵飛揚起來。
坐在鋼琴前的她,將本就明豔肆意的美揮散到了極致。
她的垂眸,她的頷首,她眼裡唇角泛起的笑,都死死地抓住所有人的視線,彆說錯眼,連眨眼都舍不得太快。
看著這樣的賀歡眠,人群中的時闊甚至連怎麼呼吸都忘了。
鬱楚宴要稍微鎮定點,隻是回想起賀漪之前笑言她彈鋼琴不比彈棉花好多少的話,著實太過了點。
秦禹白的手機又響了,周圍人投來惱怒的目光,他慌忙關上手機,露出抱歉的表情。
周圍的人收回視線,他再看向賀歡眠時,是燃燒的勃勃野心。
一首彈完,賀歡眠掃過麵前同款震驚臉的眾人。
那簡直是,神清氣爽!
以前她還奇怪為什麼賀漪總這麼裝,不會累嗎?
現在她悟了,裝逼的感覺,不要太美妙好嗎?!
就像現在,她心裡激蕩也一點不露,在眾人震驚時,她還非常平淡地問道:“穀梁澤華,這段過嗎?”
穀梁澤華神色複雜地看她一眼,點點頭:“很好。”
他傻了,他傻了,哈哈哈。
賀歡眠在心裡快樂地打著滾,像是夏天灌了一瓶冰闊樂那麼爽。
賀漪回過神,頭個不願意相信,乾笑兩聲:“我好像聽過眠眠在琴房反複練這一段,沒想到穀梁老師這麼有默契地選了這個舞曲。”
原來是練過啊……
賀家人的驚訝這才收了些。
穆麗蓉依舊難以抑製驚喜:“眠眠雖然練琴的時間短,但是她絕對是有天賦的,之前的鋼琴老師居然說她是塊不可雕的榆木,簡直太過分!”
“一定要換個老師,好好培養眠眠,說不定咱們家又能出現一個音樂才女!”
賀漪的麵色不受控地扭曲了下。
一直沒說話,暗中觀察著她反應的賀元澤,心裡沉了幾分。
今天刷新他看法的事,太多了。
就在穀梁澤華重新坐會鋼琴前,準備開始彈奏第二段時。
賀漪突然開口:“穀梁老師,眠眠一直很喜歡你的《靈魂走私犯》,或許你能現場展示一下?”
對鋼琴了解少的人,並不知道穀梁澤華這首《靈魂走私犯》,是個什麼概念。
穆麗蓉還忍不住小聲地問:“眠眠喜歡這嗎?我回去也聽聽。”
賀元澤雖然也不知道,但他本能地覺得不對,轉頭看向賀歡眠:“你喜歡這曲子嗎?”
如果說剛才賀歡眠的快樂,是大夏天喝了一罐冰闊樂。
那現在賀歡眠的快樂,就是大夏天在口渴的賀漪麵前,喝了一罐冰闊樂,簡直是快樂加加倍,好嗎?
賀歡眠猶豫了下,自己這樣會不會太嘚瑟了,遭報應。
賀漪卻以為按住了她的死穴,激她道:“選曲任意不是你說的嗎?或許你該加上限製條件,簡單難度?”
賀歡眠幽幽看了她一眼。
謝謝你,我不會遭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