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號張大嘴,本名張剛的司機大叔理都沒理那老頭,眼裡滿是激動。
“我靠,眠眠你回來了?!”
賀歡眠揚起燦爛笑容,明媚如陽:“我就知道,肯定是小張第一個叫我。”
“叫誰小張呢?沒大沒小……”
張剛話沒說完,就被他的兩位被迫忠實的聽眾一屁股擠到了旁邊。
“眠眠,你這破孩子,你咋才知道回來啊?”
說話的是鎮上唯一一家餐館的大廚兼老板,許二姨。
許二姨的店開得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想在店裡吃飯,得提前預定日子不說,還得看她心情。
她唯一勤的是,三天兩頭借著出去學習進修的名義,去市裡吃吃吃。
“不會是那姓賀的趕你走了吧?我當初看他麵相,就覺得他不是個好人,回去我就跟菩薩叨叨兩句,讓那壞心眼的倒黴。”
安平鎮雖然小,但五臟俱全,彆人有的超市、診所、餐館它有,彆人沒有的山野小寺,它也有。
說話的就是寺廟裡唯二的和尚之一,道二。
賀歡眠嘚啵嘚啵就說開了:“都不是,他才不重要,我就是想吃小剛煎的豆腐,許姐做的魚,道二的叫花雞……”
她是吃安平鎮的百家飯長大的。
據鎮上的人回憶說,她是被一個做衣服的劉姓女人帶來的。
那女人在這裡開了個裁縫鋪子,這年頭衣服也不時興做了,所以她的生意很不好,很冷清。
但奇怪的是,哪怕入不敷出,她也一直沒有關。
後來那女人和鎮附近的一個守林員好上了。
那時候小地方的程序還沒有這麼嚴格,也不存在電子化管理,所以兩人結了婚,她便作為女人前夫的小孩,在平安鎮落了戶。
婚後,那女人就和守林員一起住在了山上。
而她因為要上學,所以被留在鎮上的裁縫鋪裡,鎮上的人覺得她一個小孩可憐,經常招待她到家裡去吃飯。
她那時還小,也不懂什麼人情世故,誰叫她,她就顛顛地跑去了。
經常是她放學,往校門口一站。
誰來牽她,她就跟誰回家。
家裡有空餘房間的最好辦,直接睡那空房間。
家裡有姐姐妹妹的也好辦。
可以跟她們擠在一起睡,女孩子香香軟軟的,還能一起在被窩裡嘰嘰喳喳說小話。
經常第二天坐起來,頭發亂糟糟,臉蛋紅撲撲,黑眼圈頂頂大。
對望一眼,又能咯咯咯笑半天。
屬要屬家裡有男孩子的最慘。
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要因為男子漢的身份,被趕去睡露天台。
不過他們一點不介意,畢竟床他們都睡夠了,那些地方多有意思啊。
所以每到夏天,班上的男孩都搶著讓她去他家吃飯,就是為了晚上能睡露天台,看星星捉螢火蟲。
後來,她再大了些,臨近中考的時候。
山上不知怎麼起了火,那個女人和守林員死在了那場山火裡。
她成了孤兒。
本來按道理,她這種情況是要被送去福利院的。
但她不願意,哭得厲害,鎮上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要收養她。
可惜的是□□的標準高,他們誰也沒達到。
幸好因為她當時上了初中,年紀比較大,不好找收養的人,再加上她主觀上的不願意。
福利院對這種現況,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她上學在學校吃,放假在各家吃的模式,也就延續了下來。
對於賀歡眠來說,放假最煩惱的就是,要怎麼安排吃飯,不會厚此薄彼,惹得一筐酸言酸語。
“你沒聽眠眠說嗎?她把我的煎豆腐排在了第一位,第一位,這暗示的還不明顯嗎?”
“呸,你一個煎豆腐有什麼好顯擺的?一點技術水平都沒有,接風宴怎麼能吃這個?”
“對呀,接風宴還是應該吃叫花雞。”
“你個假道和尚,你信不信我告你師傅去。”
道二將手裡定香居的烤鴨往上拎了拎:“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去市裡?師傅說了,要營養均衡,這樣才能活久一點,多誠心參詳幾年經。”
賀歡眠:“……”
阿彌陀佛,這理由還是道二被逮到吃雞,她為了讓老和尚不罰他,瞎咧咧的。
居然還被他活靈活現用上了。
這時街頭賣包子的九阿婆也收攤,探頭問道:“張大嘴你這下午幾點走?誒?你們怎麼都在上麵的?是要發車了嗎?”
剛剛還吵吵嚷嚷的三人,極為默契地將賀歡眠擋在身後。
“下午沒急事就不發車了。”
“馬上吃飯,馬上吃飯,九阿婆你孫女還在等你吃飯吧……”
打發走了九阿婆,三人對視了一眼,達成了默契的一致:“一起。”
總好過消息走漏,他們連根頭發毛都撈不著。
賀歡眠同樣發愁這個問題,她就能回來兩天,這兩天吃了這家,那家等著她的就是老陳醋。
但以前輪半個月才能挨著吃個遍的事,她也不可能壓到兩天吧。
賀歡眠戳了戳係統:“你這裡有那種海量胃成就嗎?你操作一下,給我搞個。”
係統邊聽她說話,邊默念者。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隻要不聽,坑就不進。
賀歡眠:“……”
這傻子係統不能要了。
客車開過間有些荒涼的庭院。
依舊是跟彆家一樣青磚白牆的院牆,唯一不同的是,它挨著一條細小清澈的溪流,中間有棵巨大的榕樹,鬱鬱蔥蔥,一眼望不到頭。
賀歡眠摸了摸懷裡的卡,扭頭問道:“阿爺把院子給我留著沒?”
賀歡眠口中的阿爺是以前安平村還是個村時的村長趙盛,德高望重。
雖然現在已經退下來了,但各家還是保持著以前的習慣,村內有什麼重要事務,也要先問問他的意見。
包括各家各戶房屋買賣,田地租佃什麼的。
賀歡眠所說的那間庭院,從她記事起,就沒有人住過。
也不是沒人問過想買,但不知價格太高還是怎麼,反正來來去去,也沒個敲定,這間庭院就留在了這裡。
後來等她去市裡上了高中,意識到每個人都要有個家。
她很是鄭重其事地交待了阿爺,這間庭院一定要給她留著。
等她打工賺夠了錢,她就回來買下這個庭院,還跟他挨一起。
阿爺當時就笑得眉不見眼地答應一定會給她留著,誰來也不賣。
所以賀歡眠問出這話時,其實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許二姨很快就說了。
“放心吧,你阿爺給你留的好好的,時不時還去給你修整打掃,就是怕你嫌地方太破,不肯回來。”
賀歡眠低低地應了:“嗯。”
一行人下車,張大嘴看到一輛掛著外地牌照的車開過來。
不禁皺眉:“怎麼又來了?他們還沒死心啊?”
許二姨呶呶嘴:“管他的,反正現在眠眠回來了,他們知道真有這麼個人,不是編瞎話騙他,讓他彆在這裡白費功夫了就行。”
賀歡眠聽得一臉懵:“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道二就在旁邊細聲細氣道:“就是有一幫人過來找你阿爺,看上了你的空院子,想租來拍什麼綜藝。”
張大嘴利落地接過話茬。
“阿爺能答應嗎?那可是留給你的,當場二話沒說就拒絕了,後來又找了一回,阿爺說了這院子是歸你,他就是個看院子,那夥人才走的,也不知道他們今天來又想乾什麼。”
拍綜藝啊……
那她隻要隨便拉個人過來安平鎮錄綜藝,她再以經紀人的身份陪同。
這豈不就是妥妥地帶薪休假,薅資本主義羊毛?
賀歡眠正順著這想法往下深入,前麵突然鬨了起來。
她就看見她身體依舊硬朗的阿爺正中氣十足地指著人鼻子吼。
“滾滾滾!什麼摁屁吃,你才摁屁吃,好好的你怎麼還罵人呢?”
“大爺,大爺,你誤會了,我說的是NPPC的意思就是讓你扮演非玩家角色……”
“什麼亂七八糟的,聽不懂,趕緊滾蛋,去彆的地方找屁吃。”
賀歡眠一行人就是在這時候過來的,她朝他開心地招手:“阿爺!”
趙盛見著她,扭頭就拿了根大掃帚開始追,邊追還邊喊。
“你個小狗崽子,心眼怎麼還這麼死呢?說好賺錢回來買院子,難道你一直賺不到錢,就一直不回來?”
“你平時不是這麼機靈的嗎?怎麼這時候就這麼笨了,你不夠錢,還不興我打折將就你嗎?”
用乾枯枝丫綁成的掃庭院的大掃帚,落在身上還是挺疼的。
賀歡眠呲溜下就躥上了那棵大榕樹,一直躥到確保那大掃帚連她的邊都挨不到才停了下來。
阿爺怒吼:“你給我下來!”
賀歡眠:“我不!”
阿爺:“你下來我給你糖吃。”
賀歡眠黑線:“阿爺,我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這招沒用。”
阿爺:“下來,我給你發過年給你存著的過年紅包。”
賀歡眠:“好嘞。”
正在車上等消息的《逃出荒蕪》導演,聽到爺孫倆的對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眯眼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個靈俏活潑的少女從樹上輕巧落下,渾身透著的生動鮮活勁,最是吸引人不過。
滿腦子摁屁吃的場地負責人滿頭是包地鑽回了車上。
“導演,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吧,這老頭倔得很,怎麼勸都不行,反正這裡也不是唯一的備選,我們再去看看其它的?”
導演搖搖頭:“不,我決定了,就這裡吧,你再去跟他們溝通,條件好商量。”
場地負責人:“……”
負責人再過去的時候,剛還鬥得雞飛狗跳的爺孫倆,又好得跟什麼似的,親親熱熱地說著話。
他之前過來時帶的吃的喝的,統統被擺在了那小姑娘麵前。
哦,除了幾瓶被特意挑出來的酸奶:“這個阿爺愛喝,我留著慢慢地喝。”
小姑娘擠眉弄眼地故意搞事。
那阿爺瞪了她一眼:“不是拿了其它那麼多甜水嗎?喝那些。”
小姑娘忍不住嘿嘿一樂,拆開冰棍咬著吃了。
而負責人則看到,那大爺一邊抱著酸奶往外走,一邊嘀咕:“我怎麼把過期都壞掉的奶拿出來了?”
負責人:“……”
他要怎麼跟老爺子解釋,酸奶它就是特意放壞的呢?
他不會被當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