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屏風有問題？”季豪敏銳地留意到舒山泉的目光，在屏風上停頓得有點久。頓時他的腿肚子就有點轉不過來，季豪顫顫巍巍地說道：“這東西我買了有三年了，一直擺著。不會對身體有影響吧？”
屏風是最常見的經典款，上麵有工筆細細描繪的梅蘭竹菊四君子，十分雅致。季豪一直很喜歡，有時候還會端著茶，湊近了，一邊喝茶一邊陶醉地品鑒欣賞。
早知道就不買這玩意了！
誰知道花錢買還能買出問題來。他就光知道，商場那些表麵朋友送的東西，可能有問題。古董類的東西，也不要瞎買，沒準會買到才出土的物件，容易惹禍上身。沒想到現在連工藝品都不安全。
“沒事，”舒山泉安撫道：“就是位置擺得不大好，換個地方就行了。”說著，舒山泉直接動手，幫忙調整了一下位置。把屏風從右上角，移到了左邊。
“你可彆安慰我。真有問題你直說，你叔我禁得住。這東西我也看膩了，大不了扔了。”季豪肉痛極了，但還是故作無所謂地說道。再肉痛，也沒一家子的命重要。
“真沒事。”看著季豪半信半疑的樣子，有著豐富經驗的舒山泉知道，遇到這樣的客戶，你費口再多的口水，也不如直接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有效：“家裡門都是開著的吧？都能進去是麼？”
“是開的，沒鎖。我出門前全開了，能進，當然能進。”不能進那還了得，不能進怎麼看風水？季豪連忙說道：“你隨便進，想看哪間看哪間。不用顧慮我。”
舒山泉就真的隨意了。連書房他都進去走了一趟。雖然出於避嫌的原因，他沒細看書桌上的合同。不過也大致掃了一眼，確定上麵的東西都沒問題。文件還挺多。
每間屋子都去過之後，又回到客廳，舒山泉站在一個半人高的空魚缸麵前，問道：“就是這個魚缸？”
“對，就是這個魚缸。死魚我都撈出來了，不過缸還沒換過。”
也沒什麼問題啊。舒山泉屈指敲了敲魚缸，玻璃魚缸發出了沉悶的聲音。就是魚缸質量不咋的。不知道季叔為什麼會用這樣的魚缸來養魚。也沒聽說過養風水魚還有這個講究。
不過，也許是買魚的時候送的，季叔懶得換？免費的東西，質量總不會太好。
“沒問題？”季豪很不想懷疑舒山泉的水平，但是怎麼會沒問題呢？難不成是之前有，但是他清禮物的時候，運氣好，一起清出去了？
年輕的天師被質疑慣了，也不生氣。更何況舒山泉對這個小時候會給自己買玩具的叔叔，觀感還是很好的。兩家的關係也不會因為這麼點小事就出問題。直接問出來，總比他憋在心裡難受要來得強。
“您要是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水平很好的大師，請他們再仔細地檢查一遍。”怕季豪不好意思，舒山泉主動建議道。
季豪搖了搖頭，倒不是怕傷了舒山泉的麵子：“你的名聲我也聽說過。他們都說，國內年輕天師裡就沒一個比得過你的。就是和積年的天師比起來，你也不差什麼。”他是有一瞬間的動搖，不過很快，季豪就想明白了。
舒山泉在天師裡，算不上是絕對的權威，但也有一定的威望。甭管哪行哪業，威望都是靠實力一點一點地累積起來。彆的不敢保證，但看看風水，找找臟東西這種簡單的事，舒山泉肯定不會出錯。
“你說沒問題，那應該就是真的沒問題。季叔相信你。”季豪說著就要給報酬，不過還是被舒山泉拒絕掉了。
“我怕我爸知道了，晚上會不給我飯吃。”舒山泉半開玩笑道。
季豪被他逗得一笑，確定家裡沒問題後，他心情也沒那麼沉重了，跟著調侃了一句：“這你就不了解你爸了，他巴不得狠宰我一頓。上回聚會就是，死活不肯掏錢，還硬是什麼貴點什麼，說你媽愛吃，跟我麵前秀恩愛。”
“放心，你爸要是不給你飯吃，你就來叔叔家，叔叔請你出去吃好的。正好你上次聚會沒來，就去那家。”
玩笑話歸玩笑話，正事做完了，舒山泉就打算回去。他沒開車，來的時候是坐的季豪的車。季豪就打算再把人給送回去：“完璧歸趙！報酬都沒給，總不能還讓你自個出車錢吧？我送你回去，沒準剛好還能把在你家的那倆工人順手拉走。”
還真就那麼巧，到家的時候工人正好換完金屬網。季豪把人叫上車，才要離開的時候，舒山泉想了想，還是多嘴道：“家裡那魚缸能換還是換了吧，質量不大好。免費的東西就這樣，我怕你再養魚，到時候魚活潑點，就把你那缸給撞壞了。”
真壞了，收拾起來可麻煩。季叔家裡還有小孩，到時候碎片沒收拾乾淨，再把小孩劃了就不好了。
“什麼免費的東西？魚缸我高價買的，知名品牌，不至於那麼脆弱吧？”一個缸沒比魚便宜多少。要不是想著貴點質量好，他還舍不得呢。聽到舒山泉的話，季豪有些納悶地問道。
“高價買的，不是贈品？”季豪不是那種打腫臉充胖子的人，雖然貧苦出生比較節儉，但說實話，他家其實不差那點錢。不至於這樣。舒山泉並不覺得他是在說謊，不過還是確認了一遍。
看到季豪肯定地點頭後，這會輪到舒山泉納悶了。他有個大學室友，家裡就是賣魚缸的，經常和他們提起來這東西怎麼看，怎麼分辨質量來著。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算有點經驗。按理說，他應該不會看錯。
不過舒山泉也沒在這上麵多糾結，沒準真走眼了也說不定：“那可能是我看錯了。”
舒山泉很快就忘記了這麼個小插曲，畢竟不是什麼大事。直到兩天後，季豪打電話過來和他爸嘮嗑，嘮著嘮著，就說到了那天的事。
“之前我不是總覺得我家風水有問題麼？嗐，其實是我想多了。今天公司給員工組織體檢，我就隨大流一檢查，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舒雲民聽他語氣挺輕快的，應該沒什麼事，隨口捧哏。
“醫生說我睡不好，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這段時間是忙了點，虧我還以為是風水有問題。”
舒山泉想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季叔家書房裡確實堆了不少文件合同。
“然後還有我那魚缸，山泉那天不是說我魚缸質量不好麼。回去後我越琢磨越不對，我就拉著我那魚缸，去人家店裡質問了。我花一名牌魚缸的錢，就買了這麼一個玩意兒？”
“結果人家店裡店員一看，我那魚缸壓根就不是當初在他們店裡買的那個。魚缸底部隱藏的LOGO都不一樣。要不是我確實有購買記錄，差點沒被人家當成搗亂的趕出去。”
“我最近不是覺得家裡氣氛不對麼，你嫂子還有侄子都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哪裡有問題。然後昨天晚上他倆回來，聽說我拉魚缸去人家店裡的事。聽到我在那邊念叨家裡魚缸好好的怎麼就變垃圾品了，估計是覺得瞞不下去了，你嫂子他們就和我坦白了。”
“你侄子之前一個人在家玩的時候，不小心把魚缸給砸壞了。他怕被我說，就拿零用錢買了個樣子差不多的魚缸，讓店員幫著送過來，偷偷換了。換到一半的時候被他媽發現，母子倆就一起瞞著我了。”
“我覺得氣氛奇怪是因為，他們怕我發現，所以一直在觀察我，每天都在琢磨我到底發沒發現。”
“家裡監控也被處理過，所以我之前查的時候沒看出不對。”
“那魚死了，也不是風水的問題。純粹就是那天魚缸破了的時候，魚摔地上摔壞了。然後你侄子大錢都是我媳婦幫忙收著的，手裡就隻有一點零花錢，不夠買好的魚缸。他買的劣質品。我媳婦當時也沒想到花錢給買個新的換，然後劣質品可能有重金屬或者其他有害物質超標吧，反正那些魚沒撐住，全死翹翹了。”
得，舒山泉總算是全明白過來了。感情不是他看錯了，也不是季豪拿便宜貨充門麵，而是這麼回事啊。
說來說去，都是有理可循的。不是什麼風水出問題，被人暗害了。
“看來有時候還是得講科學。不過下回再遇到類似的事，我還是得請大侄子過來一趟。雙管齊下我才安心。免得哪天真出事了，後悔都來不及。”
行吧，反正不管怎麼說，沒事就最好。舒山泉沒再聽下去，他才想回房，就接到特殊部門的電話：“舒天師，有空嗎？有人在城郊廢宅那邊發現了一個女鬼。那女鬼身上血光特彆盛，而且也沒什麼理智。”
“據說原本還勉強能溝通，但是看到女性後，她就瘋了。直接把人困在廢宅裡，不讓出去。要不是剛好有個小天師路過，冒險救了個人出來，這事都還沒人發現。”
“偏偏市內能接手這件事的大師，要麼去外地了，要不然就是暫時走不開。事情挺急的，晚了怕鬨出人命，您看，您能不能走一趟？”
要出人命的事，這還能不走麼？
舒山泉果斷應了下來。他沒問地址，對麵的人也沒說。L市人就沒有不知道城郊廢宅的。
那個宅子是古建築，當年特殊時期時，被人拆了一點。不過因為拆的時候總是出事，所以除了點圍牆之外，裡麵都好好的。
解放後，宅子的主人一直沒回來認領。偏偏那宅子一看就特彆貴，怕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也沒被充公，一直就那麼放著。
不是沒人想過修繕一下，就當是保護古建築，為L市再添個景點。每一任領導班子都動過這個念頭，不過由於經費問題，最終都沒行動。想要修葺古建築，要花的錢可不少。現在市裡到處都要錢，經費緊張。宅子修不修也就那樣，就擱置了。
廢棄的房屋，一直是鬨鬼的高發地。再加上當年的傳聞，後來也不是沒天師去宅子裡看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陰氣是比彆的地方重一點，不過沒超出正常值，不影響什麼。
沒人打理，宅子裡的樹木、野草都瘋了一樣長，很快就擋住了陽光。陽光照不進去，又長時間沒住人。缺少人氣的屋子，一般都這樣。
那些拆牆出事的人，大概就是單純的倒黴吧。
反正市民一直把那宅子當鬼宅看，但在天師眼裡，那一直就隻是個普通的廢棄古建築。這些年直播流行的時候，不是沒年輕人作死，組隊進去冒險撞鬼過，但最後都沒碰見鬼，全平安無事地出來了。
警察和附近的居民從最開始苦口婆心地苦勸，年輕人死活不聽就是要進去。到後來，看沒出事，警察和居民都懶得說了，年輕人卻覺得沒見鬼不刺激，不太愛去了。
反正近兩年，再去的人是寥寥無幾。
這好好的，怎麼就冒出個鬼來？
難不成有體質屬陰的人，不清楚自己的情況，跑進去作死，玩什麼招鬼遊戲，於是把鬼招出來了？
舒山泉一邊猜測，一邊火速地趕到了廢宅。
以前他不是沒路過這地方，不過那時候宅子的樣子，和現在比起來，差彆可大了。在普通人眼裡，宅子還是那個宅子，毫無變化。不過在舒山泉眼裡，以前宅子雖然缺少陽光人氣，但陰森歸陰森，沒什麼戾氣。
現在這房子，但凡是個天師，看一眼就知道，這是實打實的鬼宅，裡頭有厲鬼的那種！
廢宅門口，已經拉了警戒線，也有警察在維護秩序，避免有人誤入，給女鬼送菜。看到舒山泉，特殊部門留在這的負責人連忙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
“舒天師，這是之前提到的那個小天師，還有他救出來的人。兩人受傷不算太嚴重，也都堅持和你說完裡麵的情況再去醫院，我想著了解一下也好，知彼知己百戰百勝嘛。不過救護車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舒山泉和對方打了下招呼，聞言，就把目光放到他後麵。小天師看起來真的是很小，一副未成年的樣子。看他身上的服飾，是梅花派的弟子。衣襟上隻繡了一瓣梅花，這是未出師弟子的標誌。
三瓣梅花是出師，四瓣大成，五瓣基本沒人能獲得，一般都是成為掌門了，才會給繡上。
梅花派的梅花指的其實是梅花易數。這個門派擅長卜算，實戰能力一般。未出師的弟子，能自己脫身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他還救了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兩人還沒受大傷。
舒山泉忍不住稱讚了一句：“做的不錯。”
小天師被誇得滿臉通紅，他緊緊抓著桃木劍，兩眼亮晶晶的：“和您當年比起來差遠了。”剛剛要是換做舒山泉在，那女鬼根本就沒機會困人。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做到那個地步。
小天師心馳神往地想到：聽說舒山泉十六歲的時候就能獨立抓鬼了，也就是東西道人護犢子，不放心，才一直跟著。但是一整年下來，東西道人出手的次數寥寥無幾，也就有次遇到了四個鬼王，他才幫著牽製了兩個。主要出力的還是舒山泉。
同樣是十六歲，他連出師的標準都達不到。
小天師羞愧地低下頭，不過很快，他就想起正事，抬頭挺胸，像是在跟老師作報告似的，嚴肅著小臉說道：“小道今天是出來給同學買生日禮物的，路過的時候發現不對勁。”
雖然是道士，不過現在道士也是要念書的。小道士應該是在讀高中。舒山泉聞言也不意外，鼓勵地看著他。
被偶像這麼看著，小天師緊張得舌頭都差點打結。他深呼吸了一下，控製著自己不要太激動，彆在偶像麵前丟臉。
“當時庭院上空的怨氣就已經很濃了，不過還沒到現在這個地步。是後來，看見有女生的時候，女鬼受了刺激，然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小天師越說越流利：“而且小王他們，也不是來鬼宅探險的。他們和我一樣，隻是路過。不過有個女生丟了隻耳環。那耳環挺貴的，好像是寶格麗還是什麼，反正是奢飾品。”
“附近一直找不到，這一帶野貓之類的流浪動物又多。怕被動物帶進去了，於是他們就想著，進去找找看。我當時隔得遠遠的，剛好看見他們進去，又看到怨氣，怕出事，就跟了過去。沒想到真的出事了。”
“幸好我進入前，想起了師長們的耳提麵命，給師父還有特殊部門打了電話。”要不然救人的事，沒準還要再耽擱一會。
舒山泉表揚道：“你記得這點很好。和師長們求助並不丟人。繼續保持。”
“嗯。”小天師用力地點了點頭，又帶著些後怕說道：“我當時沒想到今天會出事，身上除了桃木劍之外，就沒帶什麼了，符紙也隻有寥寥幾張。好在那女鬼對男性好像沒那麼大的仇恨值，不然我估計就出不來了。”更彆提還能撈個人出來。
“能把小王一起帶出來，應該也有他是男性的緣故。不過當時情況緊急，我也隻來得及拉住他，剩下的全都被女鬼分開了，沒找到。”
“不過我出來之前，和女鬼打了個照麵。她身上穿著嫁衣，是紅色的，實力很高。應該是最厲害的那種紅衣女鬼，舒大師您進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即使知道以偶像的能力，女鬼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小天師也忍不住叮囑了句。
“女鬼的嫁衣好像還是件鬼器。我出來的時候，她用袖子把我收進去過。我費了好大勁都沒能成功打破袖子出來，符紙都用光了。最後能出來還是靠占卜，算出了正確的袖口方向，趁其不備逃出來的。我就知道這麼多了。”說到這，小天師有些沮喪，為沒能幫上更多的忙。
卜算是梅花派的看家本事。
“情報已經很多了。你表現得特彆出色。”相對年齡來說，確實是這樣沒錯。舒山泉並沒有為了安慰對方就胡說。
他也不可能這麼乾。好聽的話說多了，容易讓對方誤會自己的實力。而對天師來說，高估自己，就離死路不遠了。
不過年紀小的天師，也需要一定的鼓勵，不然容易失落頹廢，甚至一蹶不振。對舒山泉來說，這種時候，在客觀的情況下，適當地誇誇人，還是很必要的。
果然，小天師很快就恢複了活力，他保證似的說道：“我以後會更出色！”爭取向偶像看齊！
小天師說完，雖然依依不舍，但還是很懂事地把位置讓給身後的小王。小王就是他救出來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