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沉默的原創者(2 / 2)

梁軒逸驚魂未定,用力收緊手臂,似乎這樣才能確認對方依然還安然無恙,依然被好好護在自己懷裡。

急促的喘息打在頸間,蘇時歉意地抿了抿唇,低聲開口:“對不起。”

接手這具身體的時間太短,有助聽器時還好些,現在這樣徹底失聰的狀態,他依然還沒能來得及徹底適應。

懷抱稍稍放鬆,扶著他的肩叫他轉過來。

上下檢查過了沒有傷痕,梁軒逸才總算徹底放心,又將人重新擁進懷裡:“以後不要這樣了,好不好?”

在看到宮徵羽往馬路上邁出去的時候,他整個人幾乎都被嚇得心神出竅,腦中一片空白,直到把人用力拉回懷裡,一切知覺才漸漸恢複。

通過震動隱約感覺到對方在說話,蘇時想要讀他唇語,卻又被抱著動彈不得,放輕力道推了兩把,無奈開口:“這樣我聽不到……”

“沒關係,我再說一遍。”

梁軒逸放開他,迎上那雙溫澈黑眸,抬手落在他頭頂,柔聲開口。

“從現在起,做什麼我都陪著你,好嗎?”

根本就不是一句,連長短都不一樣。

蘇時無奈抿唇,抬了視線迎上他的目光,身體卻忽然被再度拉近,熟悉的溫暖氣息包裹周身,幾乎已經能感覺得到對方仍稍顯急促的呼吸。

不是意料之中的親吻,那隻手溫柔地撫上他的後腦,叫他靠在自己肩上。

心裡驀地軟下來,蘇時極輕地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抬起手臂,環住對方的身體。

漆黑的眸底浸過柔和暖色,握住他的手,引著他往逆行卡在三角州的車上走過去。

毫不意外地看到少爺把那個青年又領了回來,司機苦著臉拉開車門,礙於梁軒逸“大不了就去陪他坐地鐵”的威脅,根本不敢作出任何異議。

車裡的暖風開得很足,梁軒逸引著人坐下,耐心地替他摘下圍巾:“我送你,你要去哪兒?”

“市醫院,我有個患者在那裡住院,我想去看看他。”

蘇時開口,迎上對方稍訝的目光,淺淺笑了笑,掏出張名片來遞給他:“我還沒來得及好好介紹自己。”

不是沒來得及好好介紹,是根本就沒介紹。

一沒問對方來路,二沒說自己出身,自己居然就這樣被人一路從記者的包圍裡牽了出來。

習慣還真是件要命的東西。

身旁的氣息溫暖安定,蘇時輕笑起來,放鬆地向後靠去,迎上梁軒逸好奇的目光。

望進那雙眼睛,梁軒逸的胸口驀地輕顫。

烏潤的眼眸裡是不設防的澄澈笑意,慧黠,清亮,沒有法庭上的沉重壓抑,卻也不同於餐廳裡溫煦安靜。

這才是他原本該有的樣子。

《祈禱》是首純淨無瑕的曲子,陽光下的透明精靈,穿梭在身側的風,輕鬆自由,沒有任何枷鎖和滯礙。

如果不是經曆了這麼多,他原本一直都應當是這個樣子的。

忍不住將那隻手攏進掌心,梁軒逸認真地拿起名片,看清上麵的字跡,目光不由微訝:“心理谘詢師?”

“這是我找到的新職業,我很喜歡它。”

猜到他的疑惑,宮徵羽淺笑起來,忽然摸出手機,將裡麵存著的照片給他看。

有患者送來的手寫信,有帶著露水的鮮花,有緊緊相擁的愛人,有挽手離去的背影。

每張照片上都是令人忍不住微笑的暖意,梁軒逸心有所感,握緊他的手,迎上噙著笑意的黑潤眼眸:“你很厲害,徵羽——你或許還沒有意識到,你究竟有多厲害……”

那雙眼睛眨了眨,顯出些溫和的疑惑,梁軒逸無奈輕笑,點開嚴盛的微博遞給他。

【睡不著,想出四百萬買,不知道夠不夠。[歎氣]】

下麵破天荒地被一溜揮揮手就足以叫樂壇地震的大腕轉發回複,格式居然難得的十分統一。

【方子安v:彆想了,不夠。//薑浩曠v:想什麼呢,不夠。//許陽冰v:《祈禱》差不多,這首,不夠。】

【錢才英v:不夠。你有這四百萬,當初改《穿過風》,為什麼不把《祈禱》買下來呢?】

……

幸虧鄭老不用微博。

眼看連把手都已經徹底沒戲,蘇時默默無話,捧著手機心如死灰。

看著那雙眼睛裡重新顯出心事重重,梁軒逸啞然淺笑,揉了揉他的頭發,叫他的目光轉向自己。

“彆擔心,天娛那四十萬根本就夠不上你的作品。我原本還以為嚴盛會像以前一樣錙銖必較蓄意報複,現在看來,你的曲子確實有滌蕩人心的力量。”

還有甩鍋的力量。

蘇時心情複雜得要命,一頭紮在對方肩膀上,滿心都是對嚴盛被滌蕩過了頭,直接把當時節目組改編《穿過風》的內–幕報出來的擔憂。

被清瘦的身體忽然撲了滿懷,梁軒逸受寵若驚,小心地攏住懷裡的身體,放緩力道輕輕拍撫:“好了,彆怕,不會有事的……”

雖然明知道對方聽不見,卻還是忍不住擁著忽然撲進懷裡的人,忍不住低聲出言安慰。

仿佛這樣就能彌補三年錯失的時光,就能安慰到那個孤獨地站在陰影裡,沒有人來安慰和支持的影子。

在這三年裡,明明是真正的原創者,卻始終被排擠打壓,申訴無門。明明都已經找到了新的出路,都已經有了一個嶄新的開始,卻又被拖回三年前那段壓抑絕望的記憶裡,被逼得不得不低頭,甚至被一個經紀人冷嘲熱諷百般威脅。

究竟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會叫人有多絕望,他甚至無從想象。

被熟悉的溫暖氣息所順利撫慰,蘇時深吸口氣重新振作,支著身體坐直,望向梁軒逸:“你會去參加比賽嗎?”

“什麼?”

梁軒逸被他問得微怔,稍一思索才想起自己還拿著《超級巨星》的邀請函,沉吟片刻,還是淺笑著搖搖頭:“我還沒想好,等我再考慮考慮。”

他原本其實是傾向於去參賽的,可出了這件事,卻叫他對《超級巨星》的節目組越發失望。

都是圈內的專業人士,在替何元緯改歌的時候,那些人不可能沒注意到當初抄襲的爭議,卻還是精心改編了這首歌,並且叫它一夜之間紅遍了大江南北。

看起來,那些改歌的音樂人沒有什麼過錯,可正是他們的行為,將原本都已經從三年前陰影中走出來的宮徵羽被強行拖了回去,被迫再一次麵對更深刻的詆毀、壓抑和絕望。

這種節目組,他實在沒有多少想要合作的傾向。

蘇時還不知道他可怕的念頭,正坐在一旁翻看著微博的留言,雙眉不由輕輕蹙起。

在那條視頻下麵,大部分的留言都是對這首曲子的褒揚,有幾條高讚夾在裡麵,就顯得格外紮眼。

【曲子不論,彈琴的水平還不如我業餘十級,吹過頭了吧?】

【不是說他聾了嗎?賣慘賣不下去了?】

【少在這兒洗白,敢抄我瑋的歌,你完了[微笑]不是賣慘嗎?等你被人肉出來,好好賣慘吧。】

堅守立場的反派就剩下了天娛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在背後操縱,蘇時心中莫名生出些敬意,沉默著退出了微博。

也不知道天娛能支撐到什麼時候,至少何元緯的粉絲掉光之前,自己的鍋大概還是能留下個影子的。

車在醫院前停下,梁軒逸陪著他趕到重症監護室,恰好趕上了探視的時間。

ICU探視的時間都是固定的,錯過就隻能再等一天。小家夥一個人待在監護室裡,說不定要有多惶恐害怕,他的父母是不可能來陪他的,自己自然不能再缺席。

監護室內要穿防菌服,身上的東西也不能帶進去。蘇時脫下外衣,梁軒逸就已經順手接了過來,朝他微微頷首:“快去吧,我在外麵等你。”

來的路上已經和他說過了沈飛的情況,蘇時點點頭,眼裡顯出些感謝的暖色,匆匆跟著護士進了監護室。

梁軒逸在監護室外坐下,臂間風衣的口袋裡,手機卻忽然震響。

是短信的提示音,梁軒逸原本不打算去越界地窺探對方的隱私,才要把衣服收在懷裡,手機卻又接二連三地震了起來。

這一會兒的功夫,居然已經接了十來條短信。梁軒逸微蹙了眉,擔心是有什麼急事找對方,拿出手機一看,目光卻迅速沉了下來。

宮徵羽的電話顯然已經被泄露出去了,都是何元緯的粉絲發來的短信。激烈的謾罵,羞辱,口不擇言的抨擊,甚至還夾雜著貨真價實的威脅,看得人背後隱隱發寒。

隻有何元緯那個經紀人知道宮徵羽的電話,這件事是誰在背後搗的鬼,不用想都猜得出來。

梁軒逸目色愈寒,銳芒劃破漆黑眸底,將手機直接關機,轉向站在一旁的司機:“告訴父親,我同意參加《超級巨星》,作為條件,中斷以後和天娛的一切詞曲合作。”

既然陽光不能徹底驅散暗影,就讓暴雪來封鎖堅冰。

宮徵羽負責證明自身的清白,至於他,負責叫這些人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