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被監護的監護人(2 / 2)

“他下班了?”

華悅的形勢已經嚴峻到這個程度,江輔秦再怎麼也沒想到陸望津居然還會這麼早下班,詫異望過去,蹙緊了眉追問:“公司怎麼辦,他有過什麼交代嗎?”

“說實話,那個麒麟係統的評分全麵性能都比咱們的華銳係統高,其實就算再掙紮,大家也都知道沒什麼意義了,隻是多少覺得不甘心。”

總經理輕歎口氣,抬手揉揉額角,神色終於頹然下來。

“董事長特意交代,說不用賭氣較勁,就算破產也要做到平穩著陸。不要因為兩家的意氣之爭,再造成太多原本不必要的財務損失……”

心口驀地一沉,江輔秦越發覺得不安,匆匆下了樓,驅車往陸望津家中趕回去。

在父母意外身亡之後,他就被陸望津帶回家照顧,一直到十八歲,才從陸家的彆墅裡搬出來。

他那時候已經懂事,也知道那個人就是害得父母公司破產的罪魁禍首,從沒給過陸望津什麼好臉色。卻又不得不承認,在陸家生活的五年,實在遠比之前的十三年輕鬆愉快得多。

陸望津的脾氣很好,為人耐心溫和,見他賭氣也從不訓斥,從來都將他當成一個值得尊重的成年人,無論他對什麼方向感興趣,都會儘可能地叫他接觸到那一層次的頂尖圈子。

相比於那個除了錢什麼都沒給過他的父親,在他的少年時光裡,陸望津反而更承擔起了引路人的角色,他的天賦能夠被充分發掘,和對方提供的平台機會密不可分。

那些近乎溫馨的回憶漸漸壓下了初見報道時的驚愕震怒,於是念頭便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或許確實隻是一場意外,他還記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說不定就是哪輛車不慎打滑。也或許兩輛車其實是彼此追逐碰撞的,不慎失去了方向,才會撞破護欄發生了意外。

陸望津雖然脾氣溫和,內裡卻是個很驕傲的人,自己那樣衝動地就去質問對方,也怪不得對方不屑於解釋。

江輔秦不敢細想,隻是一味用猜測安慰著自己。一路到了陸家彆墅,站在門口遲疑片刻,沒有去按門鈴,直接摸出鑰匙打開了門。

歐式客廳裡一片安靜,橘黃色的壁燈落下溫暖的光暈,咖啡色的沙發沉穩厚重,窗簾的流蘇安靜地垂下來,一切擺設都還和他兩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

他有時會蜷在牆角的沙發裡看書,陸望津就特意在那裡叫人裝了一盞拉線的仿古壁燈。他喜歡拉扯線繩時細微的哢噠聲,經常會忍不住把燈拉得一亮一滅,那人偶爾會抬頭望他一眼,也總是帶著溫和耐心的笑意。

熟悉的靜謐叫江輔秦下意識微微屏息,換了鞋放輕動作,循著聲音踏上木質樓梯,往二樓走上去。

燈光和聲響都是從餐廳裡傳來的,門沒有關,桌上放著幾盤餐點,誘人的香氣已飄了出來。

陸望津行動不便,卻又時常喜歡自己鼓搗些吃的,就在二樓特製了一間小廚房,偶爾也會給他做些點心當做夜宵。

記憶裡的那些點心分明不甚可口,手藝也實在乏善可陳,他記得自己還曾嘲笑過對方,陸望津向來隻是笑笑,放下盤子就又回去繼續琢磨。

眼前的幾盤,居然已做得十分精致了。

眼眶莫名發燙,江輔秦忍不住走過去,拿起一塊華夫餅放進嘴裡,香甜的氣息就瞬間充斥了口腔。

“輔秦?”

身後傳來疑惑的溫和嗓音,陸望津轉動著輪椅從側門進來,手裡還端著杯剛衝好的可可:“怎麼忽然回家,有什麼事嗎?”

回過身,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懸著的心終於徹底落下來,原本充斥著的怒火早已莫名消散的無影無蹤。

江輔秦搖搖頭,過去接過他手裡的杯子,將輪椅推到桌邊:“我去公司找你,你不在,還以為——”

他沒有說下去,低了頭再度沉默下來。

陸望津是不可能因為一時的挫敗就失去信心的,不像他那個偏執的父親,公司每次稍有不順,就會拿他和母親撒氣,而每次父親離開之後,母親又會同他無休止地抱怨,抹著眼淚訴說著生活的諸般不順。

那十三年的記憶,除了父親嚴厲冷淡的嗬斥,由寬裕生活帶來的少許鮮亮,也早已被母親的淚水浸泡得模糊褪色。

如果說在他的成長中,還得到過什麼正確的引導,得到過短暫的溫暖和安慰,其實都源於眼前這個人。

所以他更不想毀了這些來之不易的回憶,不想被告知他記憶中唯一欽佩和敬重過的人,其實是個不擇手段的逐利商人,是害死了他父母的罪魁禍首。

“放心,我不會逃的。”

蘇時微訝地挑了挑眉,隱約猜到了他的念頭,忽然輕笑著搖搖頭,拍拍桌麵示意他也坐下來。

“IT領域的更新換代非常快,華悅已經老了,市場需要更新銳的力量——說實話,我其實很期待你把我徹底擊敗的那一天。”

“不,我不是——”

江輔秦忍不住開口否認,卻又忽然狠狠攥了拳,把原本的話咽了回去。

他其實隻是本能地擔心對方會不會受到了太大的打擊,做出什麼難以挽回的蠢事,可冷靜下來之後,卻又覺得自己這樣的念頭實在可笑。

陸望津無疑是個足夠強大的人,他當初能硬生生從自己父母手中奪過華悅公司,現在華悅垮了,他也一樣還會想辦法爬起來,重新找到一條新的路,絕不會就這樣心甘情願地落敗。

蘇時見他重新沉默下來,也不再開口,隻是將那盤華夫餅往他麵前推過去,自己有條不紊地吃完了晚餐。

江輔秦沒有再動那些華夫餅,隻是怔怔坐著出神,眼睜睜看著那個身影重新離開餐廳,桌前又隻剩下他自己一個。

他其實不是想要這樣的……

這個念頭才隱約在腦海裡升起來,走廊裡忽然傳來了重物倒地的沉重響聲。

江輔秦心中一緊,條件反射般猛然起身,快步趕出去,果然見到輪椅側翻著卡在了門口,那個身影已經摔在地上,正艱難地試圖重新坐起來。

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衝過去搬開輪椅,把摔在地上的人抱到了床上。

“多謝,我不要緊……”

陸望津倒顯得比他還鎮定些,扶著床沿坐穩身體,溫聲開口道了句謝,抬手輕輕揉了揉額角。

蘇時其實也嚇了一跳,他對輪椅的操縱還不太熟練,隻是隱隱約約覺得卡住了什麼東西,再一用力就直接側翻了過去,還沒回過神,已經被徑直抱到床上坐下了。

青年的身架寬闊結實,臂膀也有力,輕輕鬆鬆就把他抱了起來,力道堅持得不容置疑,胸口的溫度叫他忽然恍惚了一瞬。

他大概一定是昏了頭,才會覺得對方的氣息居然隱約有些熟悉。

“一定是太累了,你現在需要休息。”

見到他的動作,江輔秦蹙緊了眉低聲開口,抬手想去檢查他有沒有受什麼傷,卻被陸望津按住了手臂。

抬起目光,那人短暫的虛弱已徹底找不到蹤影,眉目平和沉靜,依然是那個靠一個人就能搶來整個華悅,又將這個早已該謝幕的IT巨頭力挽狂瀾起死回生,重新堅持了八年的鐵腕商人。

一個能做到這些事的人,最起碼絕不會像表麵看起來那樣溫和無害。

“我很好,輔秦。”

陸望津按著他的手臂,語氣溫和,卻又分明不容置疑:“天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心口猛地縮緊,江輔秦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目光落在他身上,鋒銳得幾乎要把他徹底剖開。

陸望津微抬了頭望著他,眼裡依然無波無瀾。

“即使這樣也不肯回答我嗎?騙騙我都不行嗎?”

被那句話裡的疏離刺得站立不穩,江輔秦眼眶發紅,用力握著那人的手腕,將他抵在床頭,聲音卻已喑啞下來。

“你明知道,隻要你說了,我就一定會信的……你就告訴我,說你從來沒害過他們,你們隻是正當的商場博弈,是我的父母想要惡意撞你的車,才會自食惡果——你就這樣告訴我不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蘇時:不,不行啊 ∑(Q口Q;)!

#住腦#

#劇本給你#

#你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