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局被不容置疑地強勢奠定, 外麵的氣氛也跟著輕鬆了不少。
雖然從來都沒有懷疑過陸望津的承諾,卻依然沒想到對方的實力居然能強悍到這個地步。江輔秦依然流利地應付著記者的提問,心裡卻不覺微動,曾經生出的念頭就再度隱約占據了腦海。
陸望津其實一直都是能做到這一步的, 即使在華悅當初被麒麟逼得節節敗退的時候——那些黑客的手段,他其實一樣也都能輕鬆做到……
還不及理順心底紛雜的念頭,麵前的記者已經舉起手, 提出了個極為刁鑽的問題。
“江董, 雖然麒麟取得了這次攻防戰的勝利,可我們也看到了, 這一切都是在主動撤去補丁, 暴露出漏洞之後才建立的優勢, 幾乎完全是憑借著技術上的絕對差距在碾壓對手——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認為, 麒麟其實還沒有開發出完全針對這次的漏洞事件的有效補丁呢?”
心底陡然一凜, 江輔秦的目光朝他射過去, 眼中隱約閃過鋒銳寒芒。
今天來的記者都是已經聯係好的, 按理來說不該有這樣臨場發難的行為出現, 現在卻忽然倒戈, 顯然是多虧了某些同行的暗地“幫襯”。
補丁要兼顧安全性和速度, 即使請最頂尖的團隊來開發,也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反複調試。現在麒麟已經在風口浪尖上, 一旦公眾的注意力被吸引回漏洞本身, 是絕不會容忍一個月這麼長的時間的。
腦海中一瞬轉過諸多念頭,江輔秦深吸口氣, 正準備開口如實回答,公屏上的畫麵卻忽然一閃。
耀眼的白芒占據了整個屏幕,片刻之後,屏幕重新恢複正常,那道耀眼的銀白光線卻已經徹底消失,隻剩下了正拚命補充損失代碼的黑色線條。
公關部的負責人臉色變了又變,還是快步跑到江輔秦身旁,將發過來的消息遞給他看。
目光倏地一縮,江輔秦將那條措辭簡潔的消息反複讀了幾遍,才終於微微頷首,深吸口氣重新抬頭。
“就在剛才,我們的技術部發來消息——麒麟接下來會放棄技術優勢轉為防守,在繼續這場攻防戰的同時,把這個補丁編寫出來。”
即使是最簡單的補丁,從編寫到調試也至少需要三天的時間。他不知道陸望津是打算拉長戰線,將這場攻防變成漫長的持久戰,還是實力確實已經強到了可以無視普通規律,直接把這個難度係數已經到達頂尖級彆的補丁編寫出來的地步。
可無論是哪種可能,他都是一定會選擇相信那個人的。
聽到麒麟做出的傲氣承諾,有不少網民都跟著熱血沸騰,卻也有稍微內行些的聲音發出了質疑嘲諷,甚至直指麒麟作秀,直播間下的評論轉眼就吵成了一團。
江輔秦不為所動,抬起頭,目光重新落在公屏上。
*
大概是之前被追著揍懵了,那條黑色的線條好不容易重新恢複了原本的長度,卻隻是在那個黑黢黢的洞口外徘徊,說什麼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貿然地鑽進去。
沒有獵物進來自投羅網,就沒辦法收集更完整的數據來編寫補丁。
蘇時挑了挑眉,重新拉下公麥:“有時間的舉個手,需要大家幫我個忙。”
之前的神跡已經徹底奠定了他在眾人心中的地位,才一開口,眼前就有一片人爭先恐後地舉起了手。
迎上那些年輕的眼睛裡閃爍著的亮芒,蘇時挑了挑唇角,撐著身體稍稍坐直:“用什麼辦法都好,幫我把我們的對手轟進來。”
有了當時的情形,眾人心中無疑都已有了底氣,興致高昂地應了聲,就不遺餘力地圍堵起了那一串始終都徘徊在防火牆外的源代碼。
屏幕上,五顏六色的線條追著黑線不依不饒,一步一推,終於把黑線委委屈屈地逼進了那個恐怖至極的洞口。
代碼嘗試侵入的方式迅速通過智腦反應出來,蘇時微微挑眉,轉眼就已確定了應對方案,把攔截黑客的任務交給了係統,在鍵盤上飛速敲打下了一串代碼。
……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漸黑了下來。
整個攻防戰已經持續了近八個小時,人們卻依然興致盎然地守在直播間裡,看著黑色線條被從那個洞口裡用各種意想不到的姿勢扔出來。
最新的一次被扔出來之後,彎彎曲曲的小黑線就散成了漫天飛舞的0和1,顯然是連整個代碼都已經被徹底擊潰。
要試驗一個防盜裝置究竟是不是有效,最好的方法就是叫人來嘗試攻破它。
網友們總算明白了麒麟為什麼選擇在攻防戰的同時編寫補丁,卻依然被這個神秘的年輕公司背後的力量引得震撼不已。在驚歎於麒麟的IT工程師強悍實力的同時,也忍不住同情起了被當做試驗品的那一群黑客們。
一整天的輿論優勢給合作商們打了一針強心劑,應付走了最後一批前來洽談的商家,江輔秦顧不上疲倦,快步往機房趕了過去。
燈火通明的機房裡,氣氛顯然要比昨天輕鬆得多。
技術部的成員們現在正牢牢把守著黑客的終端機,隻要那群黑客敢放棄進攻,就立刻把終端機裡的所有資料都全部清零。於是那些黑客們也隻能被威脅得忍氣吞聲,明知道衝進去就會挨欺負,卻還是一次次咬牙進行著毫無意義的入侵嘗試。
江輔秦朝迎上來的部長點了點頭,就快步往陸望津的方向走了過去。
蘇時靠在輪椅裡,抬手支著下頜,目光落在屏幕不斷滾動的代碼上。察覺到他的靠近,抬頭略一示意,就又將目光轉了回去。
補丁的編寫已經結束了,不止嚴密地封堵了漏洞,也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原本的運行速度,就隻剩下最後的調試和兼容測試。隻要再完成了這一步,成品就可以直接發布了。
“董事長,陸先生到現在什麼都沒吃,我們見他不喝咖啡,給他倒了水,他也隻是喝了幾口……”
部長猶豫著過去,低聲說了一句。
看著桌上絲毫未動的盒飯,江輔秦心裡越發沉下來,點了點頭,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不急,很快就好了。”
輪椅上的人抬頭望向他,眉宇間依然透著溫和的耐心,一貫清潤的嗓音卻已帶出些許沙啞。
心口窒悶得喘不上氣,江輔秦半蹲在他身前,握住陸望津的另一隻手,目光落在他眼下的淡淡青影上。
記憶裡的陸望津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從沒有什麼事能將他陷入這樣疲憊的狀態,更不要說不吃不喝地連續工作近八個小時。
對方在來之前,分明就已經一夜都沒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