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被監護的監護人(2 / 2)

迎上他的目光,陸望津眼裡顯出一點溫和的疑惑,笑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最後抬手敲擊下回車,輕舒口氣:“好了,這樣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太感謝您了,陸先生,如果不是您幫忙的話,我們這次恐怕真的要——”

部長感激地快步走過來,道謝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江輔秦微沉了聲音打斷:“立刻把補丁發布出去,宣布攻防戰結束,我先把陸先生送回去。”

“好好好,我們這就去辦,陸先生實在辛苦了……”

部長一怔,連忙不迭點頭,送著兩人出了機房。

蘇時被江輔秦推著輪椅從機房裡出來,身體已經習慣了屋裡稍悶的空氣,甫一接觸外麵微寒的新鮮氣流,反而忍不住低聲咳嗽起來。

“怎麼了,是不舒服嗎?”

江輔秦心口一緊,連忙想去摸他額頭,就被蘇時將那隻手穩穩握住,笑著搖搖頭:“沒事,不要擔心,就隻是有點累了。”

這個人連說累都是笑著的,語氣清清淡淡,就這樣輕鬆地將幾乎一整天高度緊張的忙碌概括了過去。

江輔秦難受得說不出話,由他握著自己的手,推著輪椅進了電梯,抬手去按樓層,臂間卻忽然稍添了些許分量。

輪椅上的人將半個身體落在他的手臂上,額頭抵在他身前,極輕地舒了口氣,放鬆地閉上了眼睛。

心頭驀地落上安穩的分量,江輔秦眼眶發燙,穩穩攬住他的身體,叫他靠在自己身上,嘗試著去幫他放鬆肩膀和脊柱。

抬手扶上那人稍顯單薄的肩膀,才試著稍微使力,陸望津就忽然低咳一聲,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陸望津很少會使上這樣足的力道,整隻手都在隱隱發顫,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稍顯青白,隔了半晌才終於一點點放鬆下來。

“很疼嗎?”

江輔秦再忍不住,半跪下去望著他,語氣幾乎已經顯出難以自製的擔憂急切:“是不是難受?難受得厲害嗎?我叫醫生過來,好不好?”

“不要緊,隻是坐得時間長了,身上酸得厲害。”

挨過那一陣仿佛是從骨子裡透出的酸意,蘇時才重新抬頭,目光落在他身上,無奈地彎了彎眉眼:“你也不要太緊張了,我沒事的。”

“他們說你都沒吃飯,水也沒喝幾口……”

江輔秦撈住他的手握在掌心,深吸口氣壓製住眼底水色,仰了頭望著他眼底的隱約血絲,下意識抬手輕撫上去。

他的氣息實在太過熟悉,蘇時沒有避開,叫那隻手停在自己眉間,目光依然落在江輔秦的身上。

常年對眼前的人保持著敬畏,做出這樣近乎冒犯的動作,江輔秦的心臟跳得砰砰作響,指腹卻依然力道輕緩地劃過對方溫秀的眉峰。

見到那雙漆黑眸底幾乎翻天的忐忑,蘇時忍不住輕笑,索性直接握住他的手,溫聲開口:“一直忙著,也就沒顧得上……現在倒是真餓了,你那裡有沒有什麼吃的?”

“有!我給你——”

江輔秦目光一亮,下意識開口應聲,卻又忽然刹住話頭,眼底透出些懊惱的赧然。

對方為了自己忙了一整天,自己就算好好請他吃一頓飯都好,辦公室裡存下的那些速食食品,再怎麼都和陸望津這樣的人扯不上半點關係。

似乎猜到了他的念頭,蘇時笑著搖搖頭,故意一本正經開口:“我可還沒吃過你做的東西,這次說什麼也要吃一次——你要是敢現在帶我出去吃飯,我恐怕隻能就地睡給你看了。”

迎上他眼底溫煦的笑意,江輔秦也忍不住稍稍挑起唇角,越發握緊了他的手。才要開口,電梯已經響起了到達樓層的提示音。

進了辦公室,江輔秦徑直把輪椅推進了用於休息的隔間,把人直接從輪椅裡抱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久坐發僵的身體才一展平,強烈的酸痛就迅速席卷了全部意誌。

蘇時的臉色瞬間蒼白,冷汗轉眼冒了出來。

心裡還惦記著自己的監護人形象,蘇時努力攥著床單想要朝牆麵翻個身,卻忽然被溫熱的身體緊緊擁住。

青年的身體健壯有力,透著不容置疑的強悍力道,將他牢牢圈在懷裡,一遍接一遍地替他撫過隱隱痙攣的後背,手臂都緊張得打著顫。

“好了好了,我沒事,彆擔心……”

這樣的痛楚多半幾分鐘就會過去,要用掉一支止痛劑實在太虧。蘇時安撫地握住他的手臂,努力從抽著冷氣的間隙擠出幾句話,卻沒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心口一跳,蘇時抬手扒住對方的肩膀,叫他抬頭望向自己。

人前還沉穩可靠的青年死死抱著他,神色依然較勁般冷硬,漆黑的眸底卻已透出近乎惶恐的擔憂,急促的氣息灼得他耳畔都隱隱發燙。

漆黑瞳眸裡近乎失態的焦灼光芒落在眼底,蘇時啞然輕笑,抬起同樣酸痛沉重的手臂,努力攬住他的身體,安撫地拍了拍。

不給可可不給煮麵,見的第一麵就敢揪自己的衣服,到現在都還沒把自己的鍋掀開。

實在不能怪他一直都沒認出來……

心底陡然放鬆,不知不覺,身上的悸痛仿佛也已經漸漸淡去。

久違的輕鬆重新回歸,身畔是熟悉的溫暖氣息,於是疲倦就潮水一樣一波波湧上來,墜得人眼皮發沉。

蘇時隱約記得自己還想和他說些什麼,想要確認他的身份,想告訴他自己已經不疼了,不用太過擔心,隻要歇一會兒自然就會好。

可畢竟太疲倦了。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嘗試過這樣高強度的工作,這具身體似乎也不像他盲目自信的那樣健康,難得終於得以放鬆,實在不舍得就這樣把意誌重新抽離出來。

困得實在昏沉,蘇時極輕地歎了口氣,憑著直覺找準位置,不管不顧地一頭紮進了那個早已熟悉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