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完成了任務,中校一刻都不願多待,將一枚用於求救的信號彈扔進他懷裡,就轉身快步離開。
門不輕不重地響了一聲,腳步聲已經遠去。
蘇時又坐了一陣,才站起身,緩步走到窗邊。
潛入的行動是完全絕密的,為了不引起蟲族的警惕,他們不能操控機甲,隻能依靠乾擾劑來屏蔽蟲族對他們的感知,暫時隱蔽在蟲族領地中的一樁破敗民房裡。
他們的任務沒有確定的時間,一切都要根據另一邊的營救進度來決定。隻有等到另一邊順利得手需要突圍,才是他們衝出去送死的時候。
窗外是已經破敗的人類建築,蟲族不會費心去維護,早已經斑駁得不成樣子。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了,造型可怖的蟲族四處穿梭,透著懾人的寒意。
根據上個世界的經驗,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一次他的老朋友大概寧願直接給他打經驗點,也是不肯再女裝一次,友情客串那位蟲族女皇了的。
蘇時不由惋惜,手中的信號彈轉了轉,就隨手扔在角落裡,緩步回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雖然悶熱憋屈,卻相對更加安全,隊員們都在下方進行修整,夜裡休息也必須要回到下麵才足夠穩妥。
才走到門口,他就敏銳地察覺到了裡麵不對勁。
克雷格所帶領的小隊加上他一共有五個人,除了他之外,剩下的人應該都在這間地下室裡。
蘇時的精神力要比克雷格本身高出許多,輕易就能察覺得到裡麵刻意壓低的呼吸聲,卻依然仿佛全無所覺,抬手推上木門。
下一刻,淩厲的勁風已經朝他頸間狠狠襲來。
有百分百會被聽牆角的特效,剛才的對話估計已經被聽了個徹底。蘇時並不意外,顧及著自己的人設,收斂了動作沒有著力反抗,隻勉強擋了擋就被掐著脖頸按在牆上。
砰地一聲,門已經被人關死。
高壯的青年死死扼著他,眼裡幾乎噴出火來:“那個中校和你說,叫我們去送死?”
蘇時咳了幾聲,吃力地抬手卡住他的手臂:“是他說的,我不知道——”
“可你現在已經知道了,他們還說要給你勳章,我也聽到了。”
屋角的瘦小青年站起身,盯著他低聲開口:“我的精神力有竊聽的特效,不是S級以上的精神力都沒辦法屏蔽,你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得清清楚楚,說謊是沒用的。”
還真是個幫自己背鍋的好能力。
蘇時心底頗覺欣慰,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弱。眼看著他已經要被掐昏過去,一旁戴著眼鏡的青年才終於出聲:“傑克,下手輕點兒。他畢竟是我們的長官,要是他出了事,我們也都得跟著沒命。”
“可是保羅——他們甚至想拿我們去當炮灰,叫我們去替他們吸引蟲族!”
高壯青年含怒回身,語氣越發激烈:“我們當兵到底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做炮灰嗎?都是一樣的軍人,一樣的執行任務,憑什麼我們就要送死!”
“我當然不想送死,誰都不想。”
保羅是隊裡的副隊長,現在還隻是準尉。卻因為克雷格幾乎沒有任何作戰的經驗,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由他來發布命令,眾人也已經習慣了聽從他的指揮。
這次的任務處處都透著蹊蹺,明明說是叫他們來參與奪還行動,卻到現在都沒有叫他們看到要奪還的東西是什麼。他心生疑慮,叫漢克始終關注著克雷格的動靜,卻沒想到居然聽見了這樣叫人心寒的內容。
他們當然不介意為了國家和人類戰鬥犧牲,可這樣被人當做炮灰,依然叫他們難以承受。
保羅扶了扶眼鏡走過去,按著傑克的手臂叫他放開,看著克雷格跌坐下去咳喘不止,耐心地半蹲在他身前:“我們不想送命,克雷格少尉。有些事需要你幫忙,你願意配合我們嗎?”
青年急促地喘息著,眼裡應激地流出生理性的眼淚,叫原本清秀的麵龐也顯出了幾分狼狽。
他抬起頭望向眼前的副隊長,瞳孔裡光芒稍眩,隔了片刻視線才漸漸清晰,胸口起伏一陣,終於輕聲開口。
“好……我會配合你們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居然少了一貫的怯懦猶疑,反而一字一頓說的格外認真。
保羅隱約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卻沒有深想,隻是點點頭起身,走到桌前:“我們得儘快想辦法。他們一定會監視我們,如果貿然撤離,他們一定會想儘辦法叫蟲族注意到我們,到時候還是會被追殺……”
幾個隊員精神一振,紛紛圍過去,隻剩下克雷格依然靠坐在牆角,目光靜靜落在眾人身上。
沒人知道,克雷格自己其實根本就不想服從這樣的命令。
他隻是生性內向膽小,卻並不遲鈍。他心裡很清楚,這樣的安排無異於叫他臨陣脫逃,拋下自己的下屬獨自逃生,是軍人最引以為恥的選擇。
蘇時這一次的任務,就是【背負部下的誤解,完成“奪還”任務,把所有人活著帶出去】。
而這裡麵的“所有人”,卻並不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