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力撲麵而來, 眼前所有的景物頓時一變:
先前屬於那個世界的土壤、蟲子、魔物在瞬間消失不見。她的麵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長長的隧道, 或者說是暗河, 向著遠方無儘的黑暗延伸而去, 裡麵湧動著某種極為芬芳且灼熱的東西。
——感知化成的觸須在即將碰觸到那東西的刹那,停在了還有三分的距離之外。
(絕對不能碰的。)
靈魂深處有個聲音悄然重複著同一句話,輕得如同毛尖反複吹拂,讓她保持理智的同時,又著實癢得難受。
——真的好誘人啊……
雖然無法確切感知到顏色, 但她知道麵前的東西應該是液態的:濃稠、不斷湧動著的,如同最純粹的楓糖一般甜蜜,卻又像火焰一般炙熱,合在一起,大概就像是剛剛燒開的糖漿一般,散發著讓人垂涎欲滴的氣息。光像這樣在邊上呆著,都能清楚勾勒出到沾嘴時那粘稠美好的口感。
縱使現在意識處於一個奇妙的狀態中, 林也能感覺到靈魂深處的騷動。
(絕對不能碰的。)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
但是這種明確告知觀眾“不能碰”的東西, 大概就是和“紅色按鈕”一樣的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不要按下那個按鈕”, 不然會有超級恐怖的事情發生。
可哪怕知道會有這樣那樣的恐怖後果,這種按下去的欲望已然清晰地存在於每個智慧的生物內心深處, 蠢蠢欲動。
畢竟, 按鈕造出來是乾什麼用的?
——就是給人按的啊。
同理, 這種極度挑戰人理智的、不明所以的規矩是乾什麼用的?
——當然就是給人打破用的啊。
於是乎, 在經曆了一番邏輯通暢的掙紮之後,林還是慢慢地探了出了感知的觸須。
——摸一下,就摸一下。
她告訴自己。
哪怕少塊肉也值得。
觸須探出去,往那液體中輕輕蘸了一下——
“滋啦——”
汽化的聲音隨著她的動作清晰地響起。
強烈的痛楚如同燒紅了的鐵鉗一般直入腦海,粗壯、滾燙,“噗嘰”一下就插到了靈魂最深處,疼得她“嗷”地一聲就叫了出來。
好燙好燙好痛好痛——
“……人……”
痛痛痛痛痛——
“……大人……”
林隻覺得那烙鐵般的灼熱似乎留在了她的腦子裡,燙得她眼前一片漆黑。
“噗嘰大人!”
“嘩啦——”
一波巨浪兜頭澆下,帶來轉瞬即逝的涼意。
與此同時,另一個細細的聲音吟唱了起來:
[Gciali frigore ei inimic (寒冰啊封凍我的敵人)
寒氣入骨,如同無數把冰針齊齊刺入體內,瞬間將那熱意彌消於無形當中。
“咕呃——”
她發出舒服的歎息。
“你剛才在搞什麼?”回神,就聽到巫妖氣急敗壞的聲音,“怎麼融合也能出問題?”
“呃……”
眼前的漆黑散去,隻見一兔頭骷髏和一魚臉擠在麵前,分彆占據視線一半。
痛楚來得快去得也快,等林睜眼,隻覺得剛才的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甚至無法確定剛才所看見的、所感覺到是不是真的。
——就好像是做了一場深埋在地底的夢。
眼見林發起了呆,魚人和巫妖麵麵相覷,對視一眼。然而木訥的魚眼珠子對上幽幽的靈魂之焰,完全無法交流——二者的主人意識到這一點,當即不約而同後撤一步,嫌惡地轉過頭去。
“咦?”
然而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魚人馬上又轉過了頭來,繞著噗嘰大人轉了一圈,隨即驚呼:
“噗嘰大人!你怎麼變紅了!”
哈?
這一聲淒厲的呼喚總算是讓林回過了神來,轉了轉眼珠子打量自己:
第一反應:她變色了。
確實和烏拉拉說的一樣,她從原先透著綠色的泥巴,變成了紅色的泥巴。
第二反應:好【】醜。
如果是火焰一般的紅色,她絕對不會介意,然而身上的這個顏色紅不紅,紫不紫,說是紅色吧,透著一股子暗沉,說是紫色吧,好像也不是那種冷色——就像是凝固的血塊——停,不能再往下深想了。
然而還沒等林從自己“變色了而且變了個更加醜的顏色”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烏拉拉又是一聲大喊——這次充滿了驚喜:
“啊,噗嘰大人!你的腦袋變得好光滑!和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