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頭頂再度傳來了動靜。
一點兩點三點……
頭頂茫茫的霧氣裡,無數亮白色的光點開始迅速聚集,再從點連成片,像是濃雲之後努力想要刺破阻礙的陽光,很快就在霧水之中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林不過看了一眼就感到眩暈。
——實在是太亮了。
林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這片深澗中法力遊龍的數量。
如果說先前的法力遊龍群遊過來的時候像是一發威力無與倫比的光炮,那麼現在這鋪天蓋地的明光就像是傳說中光明係的禁咒“製裁之刻”,將深澗瞬間照得如同白晝,然後如隕落的流星群般朝著地麵直墜而來。
“咻咻咻咻咻——”
“砰砰砰——”
光點落在滿地金紅的焰火上,發出爆裂般的聲響。
不過轉眼之間水域中的霧氣消散殆儘,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流光和遍地金紅色的深焰糾纏在一起的耀目景象。
法力遊龍化作的白色流光不斷瘋狂地撕扯吞噬著滿地的紅焰,偶爾一不小心被噴濺而出的岩漿灼傷,就會被隨後跟上來的同類吞噬殆儘,然後繼續補進撕咬。而那些恍如紅焰般的水草顯然比想象中的要堅韌得多,一旦被撕開了口子,就會變得更加明亮,而不一會兒就會顫抖著重新長出,並迅速地補上缺口。
一時之間,紅白色的光焰炸了個漫天滿眼,如同紛落的魔法飛彈;水霧逸散彌漫,像是揚起的硝煙。整條深澗恍如無人的末日魔法戰場。
林怔怔地看著。
此刻她就置身與這樣末日一般的景象當中,身處在安全的觀光球中,像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遊客,同外麵的景象徹底分離開來。
無論外麵如何激烈,都仿佛與她毫不相乾。
雖然外麵的岩漿已經差不多淹沒了小半個觀光球,但她莫名就知道,此刻的她安全極了,應該隻是覺得有些緊張甚至無比安心才對。
——但不是的……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一小截觸須摸上透明的水草壁,感受著外麵隱隱傳來的灼熱,可碰了一下就倏然縮回,下意識的。
——不能碰的。
她知道的。
因為她已經感受過了。
銘刻在靈魂裡的疼痛,隻要感受過一次就不可能忘記。
這金紅色的、看起來楓糖一般的液體燙得超乎想象,燙得足以將她的靈魂燒傷甚至焚毀成灰。
帶來的損傷甚至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複原。
她都知道的。
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害怕,更多的還覺得焦灼,難以忍耐的焦灼。
第一次,第一次她離著深淵最灼熱的部分那麼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那猶如實質的、仿佛血液流動般的魔力——那樣澎湃的力量,足以吸引任何一個以魔力為源的生物……
“灰血……之主啊……”
那個號稱已經陷入睡眠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她的迷茫,讓她驀然回過神來。
驟然被點破身份,在陌生的領地上,足以讓一個理智尚存的人徹底回神。
林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太過放鬆,又有些太過沉浸了。
“你是誰?”她緩緩開口。
“我是誰……並不……重要……”那個聲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分不清楚來源,“重要的是……我知道……現在的你……應該……非常想……出去罷?”
“你想說什麼?這個是不是你?”林說著,觸須輕輕碰了下四壁的水草
“隻是……一點小小的心意……罷了……”那個聲音有意無意地避開了第二個問題。
“可我從來不和連姓名都不敢報的家夥好好說話,”林說,“沒有名字的都是炮灰。”
“可你……必須……聽我說……嗬……”聲音帶出了一個低低的尾音,像是笑聲,“沒有誰比我更熟悉……這裡的情況……如果你想要出去……必須要我的……配合……”
“嗬,我可不急。”
“真的……嗎?”那聲音仿佛十分篤定,“你的隨從……還在厄運之母的……手裡吧?”
“你怎麼知道?”
“我幫它過去的……並附贈了一點……小小的……禮物。”
“你有什麼目的?”
“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
聽到這裡,林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這麼求人辦事的?先把我困在這個地方?再放個餌,要我不得不聽你的?”
“……恩威並施……我以為……所有的領主……所有的候選者……都擅長於此……”
“所以你也應該知道,總有人不吃這套。”
林收了笑,語氣變得無比冷淡:“想要挾我,門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