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念頭如同驚雷般在盜賊腦中一個接一個地炸響。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朝側邊看去。
然而距離他三步開外的地方,開戰前還站在他身邊的刺青法師已經不見了蹤影。
空空蕩蕩的泥地上,甚至連半點腳印都沒有。
……
獵人驚叫著從噩夢中醒來。
渾身酸疼,像是經曆了一出可怕的夢境。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要抹去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然而剛一動作,就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就像是被綁住了一般。
眼前黑蒙蒙的一片,隱隱透著點光。
應該是被蒙住了。
他能感覺到周圍的空氣是凝滯的,就好像被關在那種密閉狹小的容器裡,連喘氣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很快地,他就發現這裡並非全然的安靜,就在不遠處,有人在低聲討論著什麼,一個清越,一個低沉,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以他的耳力,依舊能大體分辨出來內容:
“嚇死我了……還好誤打誤撞都移了出去。”
“……損失不算大。”
“賠,當然要賠,一個都彆想……”
“……等等。”
然後他聽到了接近的聲音,很快臉上一輕,無數的光湧了進來。
——太亮了。
亨德裡克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而等他適應了這滿目的亮光之後,卻是更加驚訝了。
他似乎正被困在一個水泡中——但這不是重點。
或者說他根本來不及關心自己的處境。因為睜眼的瞬間,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奪取了心神。
金刃的獵人從未見過如此富麗堂皇的地方,除了主體材料完全看不出任何拚接的縫隙外,其餘裝飾全都用的是純魔石,不過一瞥,就能看到黑市上最搶手的貨色,隨便拿一塊都能拍出上百黑晶幣的要價。
連安吉利亞的白精靈大概也不能這麼奢侈。
簡直是詩歌中才會有的財富。
饒是亨德裡克見多識廣,也忍不住一陣目眩。
“看完了嗎?”
如同琴弦一樣的聲音在邊上響起。
獵人這才意識到,邊上站著一名貴族般的青年,長袍優雅,衣飾華麗,眉眼細長,笑容溫和,耳朵有點尖,看著似乎還有精靈血統。
“請問您是?”
形勢比人強,獵人還是用上了敬語。或者說對著這樣的人物,雖然心中警惕依舊,但既然還活著,麵前又有這麼一位無限接近於那優雅種族的青年,實在是讓人很難開口就惡言相向。
然而麵對他的問題,青年隻是露出一個微妙的、略帶嘲諷的笑容:
“我以為用那種武器的異界種,至少不會問出這樣天真的問題。”
亨德裡克沒說話。
“彆在意,姓名對我們深淵居民來說,就同年齡對女士一樣敏感。”從青年背後傳來一個輕盈的聲音,緊接著探出一個會發光的遊龍腦袋。
“你好啊,旅行者。”它衝獵人輕一點頭,“你可以叫我木拉拉。”
接著獵人眼前一花,下一秒,那法力遊龍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足有兩人多長。
它倏溜一甩尾巴,身體在水中盤成一個漂亮的螺旋形,頭顱端正,看著就像是一個正襟危坐的人。
雖然把一隻法力遊龍形容成這樣很奇怪,但亨德裡克就是有這種感覺。
並且剛才那個看起來十分漂亮的貴族青年就垂手站在遊龍邊上,主從關係一眼分明,那種人一樣的感覺就更加強烈了——這種微妙但妥帖的秩序感,很難想象會出現在深遠的魔物身上——尤其是在怪物圖鑒中公認的、沒有什麼智商的法力遊龍身上。
“獵人先生看起來有點緊張啊。”法力遊龍歪了歪腦袋。
亨德裡克抿唇。
“彆緊張,”遊龍輕聲笑了,“我確實有些事要和談談,主要是關於你的武器——那把暗金色的漂亮槍刃。”
果然是在這裡。
亨德裡克想。
對方沒有立刻殺死他,應該是知道他的武器的重要性和他本人的身份——畢竟金刃的冒險者在深淵的魔物之中還是有相當的威懾力。至少在他慣去的熔岩山脈,他的名字就是死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麼就有了可以商談的餘地。
獵人這樣想著。
“如果你是想拿回你的武器的話,那可以不用費心思了。”
仿佛一眼看穿獵人的心思,“木拉拉”搖了搖頭。
“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東西到了我的嘴裡,就絕對沒有吐出來的可能性。”
“那還有什麼談的必要?”亨德裡克反唇相譏。
“當然有。”木拉拉點頭,“我的仆人對你的那把槍非常感興趣——如果你能提供更多的信息的話……”
“如果我拒絕呢?”
“拒絕?”對方嗬了一聲,“你忘了,你的同伴們還在我的手裡?”
“他們和我沒關係。”
“哦?真的嗎?你快醒的時候還一直叫著他們的名字呢,讓他們快跑。什麼強尼啊珍娜啊布魯特,不少呢。”
亨德裡克麵色一沉。
“而且彆搞錯了,你們這群不速之客耽誤了我還有我的人不少時間,誤工費怎麼算?”
“……”
“另外,亨德裡克先生,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電魚一時爽,全家火葬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