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維爾忍不住皺起了眉。
強者確實大多功利, 但像這樣絲毫不加遮掩的、堪稱露骨的變臉, 實在是很難讓人欣賞得起來——尤其是像舍維爾這樣, 自恃擁有“高貴的”精靈血統的人群。
對方的目光堪稱直白, 不過片刻就從他背後的金弓滑到了他的臉上,然後變得愈發明亮——雖然眼睛很細, 但舍維爾確定那眼睛一定是亮了的。
“您的容貌真是讓人印象深刻。”對方興致勃勃地說道,絲毫沒有意識到片刻前, 舍維爾也想說同樣的話來著——隻不過攝於現實而卡殼。
這不經意間的巧合更讓舍維爾有了種吃了蒼蠅般的感覺。
“啊, 真是不好意思, 遇到漂亮的事物,正常人總是很難移開目光, 希望我的舉動不會讓您覺得失禮。”
對方自顧自地說著,措辭倒是讓人跳不出錯來, 然而那真的不曾錯開半分的目光,讓習慣了各種小姐夫人矚目的舍維爾也著實有點吃不消。並且他清楚地意識到, 對方的目光正在順著他的喉嚨往下滑。
——下流。
這種被調戲的感覺——尤其是被這樣一位女性, 讓舍維爾很難生出任何的愉悅之感。
假如說, 在對方開口說話之前, 金弓舍維爾還有結交的念頭的話,那麼在這一刻, 他的想法已經消散了不少。
他甚至不是那麼確定,是否要按照隊伍中法師的建議, 邀請這樣的一位法師入隊。
假如還是在安吉利亞的話, 毫無疑問, 他會直接甩手而去。
但是在深淵,任何一分戰力都很寶貴。
先前金刃的亨德裡克直接拒接了他的邀請,讓一支足以屠龍的隊伍生生的戰鬥力砍半,而神殿還有真理之眼的那群法師神官顯然也各有想法,因此並沒有同他們一同組隊——也就是說除了另一邊任務的亨德裡克,其他的全都是競爭者。
他們的任務準備時間比亨德裡克那一邊要久一些,但應該比神殿那夥人要早不少,而降臨地點離任務目標也很近,所以最早到達了灰風小徑。想來無論是更早完成任務還是給其他隊伍下絆子都是很簡單的事情。
然而沒想到他們在這裡足足徘徊了有三天,光尋找魔力節點也如此費勁。
說起來薇薇安要承擔很大的責任,如果是以前的蘭瑟芙的話,不,可能換成先前看到的那個神官也會好很多……
“怎麼了?如果我的話讓您感到不愉快的話,那麼真是抱歉了。”
直到對麵法師開口,舍維爾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發了很久的呆。
“啊,抱歉……”他當即道歉,不意外和對方的道歉似乎又重合了。
隻是當對方收回那下滑的目光,非常專注地看著他的時候,先前那種趣味盎然的試探和輕浮仿佛統統不見了,反倒顯得誠懇。
這讓舍維爾生出一種自己是不是先前判斷失誤的感覺。
畢竟應該沒有哪個強者在麵對同級彆的強者的時候,會表現得那般失禮吧?至少在他接觸過的人群當中——除了那些無腦的貴族,從沒見過那種無禮。
“咳,”他輕咳一聲,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非常抱歉,我隻是想到了一位故人……”
“原來如此。”對方也微微一笑。
當她恢複女性的矜持之時,舍維爾覺得她仿佛意外的順眼,因此再要說出原先預備的邀請也就不是那麼的困難了。
“其實我過來是代表我的隊伍,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作為臨時團員的身份加入我們的隊伍?如果有收獲的話,除了隊長拿去應得的四分,其餘的就由你和我們的三位正式成員平分,如果合作愉快的話,也許我們可以進一步考慮未來的合作……不知您的意下如何呢?”
話音剛落,他便明顯感覺到女法師背後那群烏合之眾投過來的目光——如果目光能有熱度的話,那麼無論是他還是這位法師大概都已經被燒穿。
羨慕,嫉妒,不平……
太常見了。
他甚至非常享受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誰讓他開出的是完美條件呢?
他想。
沒有任何深淵的冒險者能夠輕易拒絕一支擁有金色武器的隊伍,而他的分成條件又是如此的優渥,絲毫沒有排外的意思。
加上先前甫一照麵時候,這女法師對他表現出來的興趣,舍維爾有十二分的把握,對麵會答應自己的條件。
“唔……不好意思啊,我對加入彆人的隊伍沒什麼興趣。”
——等等……什麼?
舍維爾愣住了,隨即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麵部的肌肉繃緊了。
“為什麼?”他倒是沉得下氣來繼續問。
“因為我本來就是打算出來隨便逛逛而已。”對方的答案給得理所當然。
雖然情況和舍維爾最初的想法一致——他根本不需再費力拉這位法師,可主動放棄和被對方拒絕根本就是完全兩種不同的感覺。
尤其是血統中抹不去的高傲讓他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我覺得,您這樣一位法師單獨在深淵並不是一件好事——您至少會需要一位護衛,而我們隊伍中的巴弗滅是一位極其優秀的狂戰士。”
“可我也是一位很優秀的法師啊。”對麵噫了一聲,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語氣反駁,“不管是我在法師塔學習的時候還是剛剛——諾,你看我剛才救了他們,他們都說我強得很可怕呢。”
天真到好像從來沒有經曆過任何戰鬥的發言。
“可你是一個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