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尾聲(2)(1 / 2)

女王的恩典 魘客 10367 字 7個月前

病懨懨的翼蛇一點也不好吃, 還瘦。

中看不中吃。

“疾風”有點後悔,但顯然已經太遲了。

它曾經隻是看這裡的棗子和花好吃, 才會在成熟的季節溜過來偷吃——順便來了點催熟的小把戲。

結果就被當成神供奉了起來。

它本來是拒絕的——但很快它就猶豫了。

因為這似乎是件不錯的差事。

隻要偶爾過來聽它們叨叨煩惱, 不久就會有大把好吃好喝的送上門。

沒有誰能拒絕第二顆沙棗, 如果有, 那麼再來第三顆。

“疾風大人”也不能。

而且它很快就發現,自己照樣可以溜出去到處旅行照吃的。

沒有誰會天天盯著神明,也沒有誰敢不長眼地一直跟著——想跟也跟不上的。

所以它隻要定期過來催熟一把沙棗和單心蓮就可以了。

不需要記住什麼, 也不需要擔負什麼, 輕鬆愉快。

它本以為這樣快樂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結果就接到了這麼個麻煩。

一條奇怪的翼蛇。

它記得母親曾經說過, 越美麗的東西越毒,越老的東西越危險, 越——現在還要加一條, 命越短的東西越可怕。

將死之物的願望與執念最是可怕,往往能夠徘徊好幾百年甚至好幾千年。

當然, 那時候的疾風大人是不知道的。

那時候的它隻知道, 這個快死的家夥漂亮得像月光一樣, 很容易就激起了它收藏的興趣。

收藏的條件很是奇怪,就是讓它幫忙看著樹, 好好保存著——進一步的理由是, 這片土地可能遭受厄運。

種族毀滅領地消亡什麼的, 在它看來真是再正常不過。

有誕生就有毀滅, 它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家夥那麼害怕。

不過想到一旦這地方沒有了, 那麼好吃的東西也會消失,它就有些不開心。

這樣一來,“答應”就不是那麼困難的事了。

它擁有了一副最漂亮的、翼蛇的皮囊。

然而隨之而來的卻是無窮無儘的煩惱。

它不過有次不小心穿著那漂亮的樣子到沙棗林裡麵轉了一圈,結果就被樸素的住民當成了“神跡”“神眷”的證明——偏偏它還無法解釋。

總不能說你們心愛的大祭司已經在我肚子裡了吧?

一切就像是預先設好的圈套那樣,它乖乖地鑽了進去,從此有了第二重身份,成了這片小領地的“大祭司”。

受人尊敬著,被人追捧著,年輕的弟子無微不至地侍奉著——好像也沒這麼糟糕。

其實它挺享受的,卻不能表露出來,也不敢和誰多交流,畢竟露餡了就不好了。

至於為什麼不好,它隻能解釋為——如果吃沙棗非得靠偷靠搶,那可真就太沒意思了。

可不管怎麼小心翼翼,總有不方便的時候。

它到底熱愛旅行,因此隻能以“修行”的愚蠢名義,經常消失——隻不過消失的時間會比以前短上許多。

自從當了大祭司之後,它有好好地計算過翼蛇的壽命,打算比普通翼蛇再多活上那麼一點點就好,一點點就好了。

等選定繼承人,把他訓導成才,它就可以再度成為疾風大人了。

可世界上畢竟不存在事事順遂。

某個該死的家夥塞給了它一個該死的東西——它避之不及,摧毀不了,於是想出了個歪主意:

把它丟給彆人就好。

反正那個漂亮的大祭司說過,這地方很快就會遭遇不幸,那麼它假裝不經意留下的力量應該會有用吧?

那家夥把一塊破石板吹得天花亂墜,應該會有用吧?

然而事實證明,這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決定。

所謂“命運”,從來不會因為誰的充分準備而避免。

所謂“逃避命運”的做法,不過是給既定的莫比烏斯之環添上最後的一節。

弄巧成拙的苦澀比爛掉的沙棗更難吃。

錯過的拯救比隔壁的破爛更不值錢。

遲來的“疾風”大人誰也拯救不了,它甚至不敢注視著自己造成的爛攤子,隻能留下曾經用過的皮囊,封存在誰也不會再來的地方,默默地當做培育的土壤,然後便匆匆離去。

就好像,隻要這樣做了,就可以減輕一絲愧疚感。

就好像,隻要這樣做了,就算是完成了約定。

——就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

“所以你記起來了嗎?”它問。

“一點點。”她說,“好吧,真的不多。”

“切,嘴硬。”

“那又怎樣?我可不是你——我是……”

“噓,”它說,“不要在我麵前說出那個名字,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反正出去也見不到你了吧?”她嘀咕。

“那不一樣,你的事還沒做完呢。”它提醒。

“憑什麼你的爛攤子要讓我撿?”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它說得一本正經,語氣中是一模一樣的狡猾。

“原來我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這麼欠揍啊。”

她感慨。

“你才知道嗎?”

“真是對不起啊。”

她嘴上說著抱歉,也不知道到底是對誰抱歉——反正壞事做多了,到底欠了誰的,總歸是想不起來了。

虱多不癢,債多不愁,就是這麼回事。

“好了,我剛才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出去以後一定要先幫你道歉,再幫你乾活。”

“是‘幫我’!”

“對對,就是幫你嘛。”

“……”

“好了好了,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記住了,那我走了?”

“滾吧。”

她微笑著走上前,抱住了那個翠綠眼睛的她。

“很高興見到你,再見。”

……

緩慢、沉靜而有力的搏動聲在腦中響起。

清晰得如同生命初誕的第一節音符。

她變成了漆黑的龍,飛翔在白骨的荒原之上。

曾經精致如同藝術品的音之丘已經化作了荒涼的石塊與骨骸,再無任何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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