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季的雨淅淅瀝瀝地下著, 仿佛永遠也沒有儘頭。
伊格娜百無聊賴地窩在大蘑菇下, 看雨簾嘩啦啦地從邊緣衝下, 像是隱隱發亮的水晶的簾子——隻要雨水不沾濕她的頭發,伊格娜並不是那麼討厭雨。
最近基地有點擠, 來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 有些是她認識的——比如那個金發的討厭鬼。
自從她消失了一陣以後, 回來就完全變了個樣子,整天罩著個黑色的袍子,要不是那討厭的氣味一點沒變, 差點就要認不出來。
她總會帶來一些奇奇怪怪的降臨種, 叫“信徒”什麼的, 完全不知道這些人事來乾什麼的。
有些人在見了哈爾Pa之後就變得死心塌地,每天就像吃了瑪什瑪洛做的興奮劑一樣;還有些人就知道鬼叫——但不管是哪樣, 都會被哈爾Pa交回給討厭鬼薇薇安去處理,之後就會變得和綿羊一樣乖順,讓它們做什麼都可以。
總之基地裡奇奇怪怪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多。
相對應的,Pa他們也越來越忙,幾乎顧不上伊格娜了,但是他們也不讓伊格娜出去。
不管伊格娜走到哪裡, 身邊都綴著至少兩隻孢子獸,偶爾還有魚人——因為太醜,最後在伊格娜尖叫的抗議中, 終於沒再跟來了。
隻要伊格娜想要離開基地, 孢子獸就會軟成一灘粘在腳上, 濕乎乎,黏答答,對於向來愛乾淨的伊格娜來說簡直是比濕漉漉的頭發更可怕。
所以幾次逃跑未遂後,伊格娜終於屈服。
作為她乖乖的獎勵,哈爾Pa和Pa允許她偶爾進入孢子森林的邊緣,不過跟著的孢子獸數量必須翻倍。
伊格娜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小心。
明明孢子森林裡已經沒有降臨種了啊,全部都被魚人Pa和軟綿綿的瑪什瑪洛趕走了。
本來偶爾還有降臨種來找她“玩”,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無聊透了。
伊格娜想和各種各樣的Pa玩——當然還是最想和Papa玩。
但是那麼久、那麼久了,Papa還是沒有回來。
Pa告訴她,熱季很快就要結束了,雨很快就要過去,等那時候Papa就會回來,她就可以出去玩了。
可每當伊格娜繼續追究“Papa”什麼時候回回來,得到的總是同一句話。
“快了——很快。”
但伊格娜總覺得Pa的話中帶著說不出的敷衍。雖然他說的時候總是微笑著,看起來沒有半分不耐煩,但伊格娜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就好像總在想著什麼彆的事情一樣。
大人每次說“很快”“馬上”的時候都是在騙人。
伊格娜抓過一隻孢子獸,恨恨地揉捏對方軟綿綿的腦袋,直揉得孢子獸嘰嘰亂叫。
雨天真是哪裡都不好玩,哪怕有哈爾Pa做的防護結界,伊格娜還是不喜歡,頂著罩子的感覺就像是玻璃球裡的雨,還不如傘或鬥篷呢。
“走啦。”
伊格娜憤憤把孢子獸往地上一砸——孢子獸落地化成柔軟的一灘,很快就迅速回彈,接著便和邊上的另團孢子獸融在一起,變成一隻半人多高的、沒有五官的大狗。
伊格娜翻身爬上去,另外兩隻孢子獸一前一後圍著她,就像是柔軟的靠墊和馬鞍。
“走。”她揪了揪孢子獸的觸須,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今天也沒能等到Papa。
曾經不管Papa在哪裡,離得多遠,她都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可自從那次Papa消失以後,那種感覺就變得像是煙塵一樣微弱。她曾經幾度試圖捕捉那種感覺,卻終究因為太過困難隻得放棄。
“啊,Papa,Papa,”少女把臉埋到身前的孢子獸裡,“我很想你。”
被冷落已久的、被強行從母體剝離的雛鳥開始本能地懷念那種熟悉的、仿佛擁抱一般的氣息,強烈地思念著曾經“聯係”著的感覺。
她小聲地念著,反反複複地念,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回應一般。
“……嘶,伊格娜?”
極輕的聲音,就像是耳邊吹過的風一般,一不小心就會淹沒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
但少女不會,日思夜想的聲音突然出現,於她而言清晰得就像是寒夜中一句溫柔的問候。
“Papa!”她死死揪緊身下的孢子獸觸須,“Papapapa你在哪裡!”
“呀,真的是你,這可真是……”對麵好像嘰嘰咕咕說了什麼,伊格娜敏感地分辨出Papa不是自言自語。
“Papa,你在和誰說話?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要去找你!”
“彆彆彆——”Papa趕忙製止了她,“我馬上就回來了——大概最多不超過一輪,我就會到了。你幫我和哈爾Pa他們說一聲。”
“Papa,你在和誰說話?”她又問了一遍。
“啊,呃,等回來你就知道了,很快——乖,在基地等我回來。”
於是還沒等伊格娜反映過來,Papa就不吭聲了。
屬於Papa的感覺雨和聯係還在,但無論伊格娜怎麼呼喚都沒有任何反應。
少女揪緊了身下的孢子獸,呆了呆,然後一個念頭忽然劃過腦海:
——Papa身邊有了彆的pa!
繼那個討厭鬼以後,又什麼東西和她搶奪Papa的注意!Papa甚至為了它不理伊格娜!明明好久沒見了!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少女晃了晃,差點沒直接從孢子獸身上摔下來。但她很快就穩住了自己,並飛速掏出了巫妖給的拜耳草,直接嚷嚷了起來:
“哈爾哈爾Pa!Papapapa帶著新的Pa回來了!”
……
巫妖淋著雨,遊蕩白色的沙丘之上。
灰風小徑的中心地帶已經幾乎被夷為平地,變成了一片綿延的白色沙地。先前還有幾波不怕死的人類過來探查,結果因為無法承受術法殘餘的能量多多少少受了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