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爾是在主金字塔的頂層找到菲尼克斯的。
當金字塔沒有充能的時候, 這裡就是一個封閉的尖頂房間。而一旦安緒爾的最高領導者需要調動整座建築的能量時,那麼除了這座房間之外,整個安緒爾的其餘部分都會變得透明——比如他們腳下的地板就會變成整副深淵的版圖。
事實上這並不是單純的版圖,哈爾非常清楚,他們腳下的就是深淵, 此刻, 他們正漂浮在深淵與星界的邊緣, 俯視著這片仿佛沉入黑暗之中的大地。
唯一的、來自外部的光源便是舍娜莎。
是的, 安緒爾就存在於舍娜莎之上, 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安緒爾即是舍娜莎。
每當走到這個房間、看到這種景象的時候,哈爾總會有一種不適。
——離得太遠了。
他想。
這種距離讓整個深淵看起來就像是一座頗為寬廣的島嶼, 或者說是漂浮在無儘之海中的船,看起來總歸是同玩具一樣不那麼真實。
而不真實的東西,想要摧毀起來的時候, 總歸不會有那麼多的心理負擔。
就比如此刻, 菲尼克斯正交腿坐在一張已經變得透明的椅子之上, 看起來悠閒而適從。
哈爾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 便注意到了漂浮在他那白骨之掌上的幾塊“石板”——說是石板, 其實是六個小小的、如同玩具一樣的金字塔,——它們漂浮在一團白色的、如同珠子一樣散發著微光的圓球上方, 不斷旋轉。
哈爾一直都知道, 菲尼克斯的石板和林的不太一樣。事實上每位候選者的“石板”都可能不是所謂的“平板狀魔導器”, 他們會根據所有者的使用習慣,而呈現出不同的樣子。
此刻菲尼克斯手掌中的石板,完全就是整個安緒爾的縮略模型。
因此當哈爾看到那幾個金字塔正逐漸變成熾白色,並將明亮的光源源不絕地注入正中的那個白球時,他眼中的靈魂之火猛地跳了一下。
“住手,菲尼克斯。”他說。
語氣算不得太激動——巫妖很難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對麵的白袍導師也像是家裡來了鄰居老朋友一般,連坐姿都不曾改變半分:“哦,你回來了啊,哈爾。”
語氣同樣平淡到熟稔。
這就是巫妖之間的交流。
哈爾頗感無力。
明明雙方都恨不得立刻衝上去抽死對方,但是因為巫妖的特質,總歸還是要先冷冰冰地問候一番。
“住手,”他又重複了一遍,“你不能那麼做。”
“哦?”菲尼克斯總算是把目光從麵前的那團金字塔光球上台了起來,落到了他的同門身上。
然而隻看了一眼,他就發出一聲頗為矜持而克製的嗤笑:
“先不說我憑什麼聽你的——哈爾,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終於不再執著於那副可笑的矮子形態,終於知道換一副賞心悅目的骨頭?”
“安緒爾能製裁的隻有‘亡靈’——我們沒有使用禁術,你無權那麼做,這違反了老師的意誌。”
哈爾沒有理他,而是飛快地把結論說了一遍。
他敏銳地看到,菲尼克斯在聽到他的申辯之後,原本還在玩耍著金字塔石板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但很快,他那乾淨得不帶一點瑕疵的白骨指節開合了兩下——伴隨這個動作,圍繞在金字塔石板正中的光球,變亮的速度明顯加快了,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扭曲。
“你……”
巫妖還想說什麼,卻被對麵的白袍導師截住了話頭:“哈爾,你是不是出去太久了,已經忘記了安緒爾的領導者是誰?”
“……”
“就算你不記得安緒爾的領導者是誰,或者已經和你的那個泥巴成為了親密的同伴,決定要輔佐它加入到統一深淵的遊戲中——那麼我請你好好回憶一下,我的身份是?”
“——擁有繼承者石板的白袍導師菲尼克斯。”
“很好。”白袍導師上下牙齒一磕,發出了清脆而滿意的聲響,“而作為競爭者的你們,在來到我的地板的時候,不僅不好好打個招呼,還直接搶了老師留下來的、最最寶貴的‘監控者’跑了——你說我憑什麼要聽你的申辯呢?”
——如果按照往常,在這樣的挑釁之下,巫妖大概早就已經暴起要踢他膝蓋。
然而讓菲尼克斯失望的是,巫妖並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相反,他打開腰上的儲物袋,非常淡定地掏出了一團能漂浮在半空中的泥巴,還有一副骷髏。
“……這是什麼?”
“原本的資料我都已經給你帶回來了。還有,如果你需要驗證我說話的真實性——那麼這隻骷髏你可以拿去檢測——它的靈魂還是活的,與死亡的契約亦還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