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尼克斯沒理那隻骷髏。
不過,當他看見飄在半空中的、看起來好像確實有幾分眼熟的、長著四條腿的泥巴馬,還是輕微地呆滯了一瞬。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個東西的意識已經和靈魂重新融合了,怎麼可能再繼續充當絕對公正無私嚴謹的‘監控者’?安緒爾需要的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魔導器。”
監控者。
哈爾知道,就是從安緒爾建立之初,就一直懸掛在主建築正門上的那隻馬頭——亦是曾經的夢魘,負責監管一切關於巫妖的信息,儲存大量與安緒爾有關的知識。
“裡麵所有的信息都可以轉移——老師大概沒和你說過……當年他教過我怎麼做,所以你放心,你立刻就可以恢複對安緒爾所有巫妖情況的掌控。該還給安緒爾的東西,一樣都不會少。”
巫妖這樣說著,將儲物袋打開扔到菲尼克斯麵前——敞開的口子裡,無數本巨大的書如同開了籠的鳥兒一樣,爭先恐後地飛了出來,甚至有一本脾氣暴躁的,差點撞上了白袍巫妖手掌中的石板。
但顯然,失物複得並沒有能夠很好地取悅白袍導師,相反,他眼眶中的金色靈魂之火開始逐漸收縮,顯出所有者愈發冰冷的情緒。
“你這是什麼意思?”菲尼克斯問,“我光要這些知識——還有信息有什麼用?我需要的是一個無私的、冰冷的能夠給我處理這些信息的監控者——你上哪去找這麼個無私又資質絕佳的靈魂?”
如同當初那樣,安緒爾需要的不是夢魘,而是一個毫無思想、難以反抗、但是靈魂容量足夠的夢魘靈魂。
唯有這樣,才能保證有一個絕對公正的靈魂,時刻監控著所有巫妖的情況,記錄他們的學習信息。
“如果我可以找到呢?”哈爾反問。
“我不會答應的。”菲尼克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初那樣你都不願意留在安緒爾,現在你告訴我你要留下來當‘監控者’?那個大領主給你吃了什麼藥、做了什麼靈魂整容術值得你這樣賣命?”
哈爾反應冷淡:“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這樣。或者你直接取消充能攻擊,我就可以直接回去了?”
“想都彆想。”
“你是在踐踏老師的意誌。”哈爾說,“而且你也清楚,不管怎樣,你都必須取消這次攻擊,接受我的條件。如果拒絕……你應該已經試了很久了吧?是不是始終沒能找到取代‘監控者’的備用的方案?如果那些巫妖知道所謂的‘學習期限’沒有了,那麼又有多少回心甘情願呆在這裡,供你洗腦呢?真是可惜了老師一手建立起來的製裁所。”
“……你才是老師意誌的踐踏者吧?”
“隨你怎麼想。”
白袍巫妖導師又盯了他一會兒,然後冷冰冰地開了口:
“好,要是你能在充能徹底結束前完成轉移,那麼我就放過你心愛的大領主——半輪,準確地說,你最多還有五時三刻的時間,在那之前我要看到你新裝的漂亮腦袋,重新掛在安緒爾主塔的大門上。”
……
頭頂的一片夜空已經亮得如同久違了的白晝。甚至林隻要稍稍往上麵飛一點,都能感覺到那種灼熱的、仿佛能夠匠人烤化一般的熱度。
隨著頭頂那巨大的、已經搖搖欲墜的光滴逐漸成型,越發多的白色火焰開始向下飄落,如同雪花一般。
雖然很多在半空中就消散無蹤,但那消散一瞬爆發出的熱量終歸還是會留在空氣中。
而伴隨著這樣的狀態,那可怕的炎熱似乎已經化成了一層有形之物,開始慢慢籠罩下來,逼得林他們不斷下降。
但是林不敢稍離。
她正在不斷飛舞著,試圖用身體去阻擋某些墜落的光滴。作用有限,但終歸還是減緩了對音之丘護盾的損耗。
她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信任哈爾,相信他一定會去到那個該死的安緒爾,找到水龍頭擰上,阻止這玩意兒掉下來。
而在那之前,她能做的就是儘量拖。
火焰對她身體的損傷有限,比不上作用於音之丘後帶來的痛苦反饋。
但即使如此,不用看林也知道,後背和翅膀上大概早就千瘡百孔焦黑無數。林當然試著調動其餘的泥巴修複,可她很快就發現,這種舉動意義實在有限,因為那些火焰飄落的速度更快也更密集了,她需要集中心神。
——等回去了一次性抹平效率更高。
大領主頗為樂觀地想。
“大人,”艾尼塔化作的風在她身邊焦慮地提醒,“您的翅膀破損得太厲害了。”
“哦沒事,我們再堅持一會兒,不疼的。”林安慰她。
“不是的,”艾尼塔憂心忡忡,“您沒有感覺到您在慢慢下墜嗎?”
滿是破孔的翅膀已經很難再鼓起風。
林沉默,隻是使勁多扇了幾下,拉高一些——順便又接了幾下零星攻擊。
“噗嘰大人。”就在此時,一直藏在她裸露後槽牙上的魚人少年終於開了口,“讓我來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