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下!”
他聽到了前方的杜鵑高喊。
萊尼想也沒想直接一縮腦袋,接著麵前的山壁便傳來炸裂的聲音,晃得他差點沒摔下去。他直朝前撲去,以一個狗啃泥的姿態臉朝地甩趴在地。可最痛苦的是,他還不能堵著,必須咬牙起來,再給後麵的同伴騰出地方來,避免忙亂中疊成一堆堵住洞口。
“再敢動一下,我就把你們一窩給轟了。”
背後傳來冰冷的威脅,顯然是出自於那位大公主。
亨德裡克慢慢直起身子來,注視著對麵人的眼睛。
對於獵人出身的他來說,很容易關注到的並不是這位公主耀眼的美貌,而是那種近乎凶獸一般的冰冷氣質。
非常危險。
他緩緩吸了一口氣,說道:
“日安,安吉利亞的戰神,很榮幸見到您。”
他特地壓低了聲音,以防激怒對麵的猛獸。
大公主瑪哈手臂上的火|炮已經充能完畢,橘紅色的鏜口對準他們的位置:“萊尼·銅須在哪裡?讓他帶著他的老鼠們一起滾出來——我可以放過你們這群隻認錢的傭兵。”
金刃的獵人從腰間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塊煙晶,說:“您真是讓我們非常為難……您看,這是一隻高純度的母水晶,它的子水晶連接著整座礦脈的核心,當這塊水晶碎裂的時候,它的伴生子水晶的魔力構造也會坍塌,從而引發礦脈的崩毀,那種威力足以夷平另一座黑石山脈——希望您能放我的雇主們離開,這樣我們就不必鬨得彼此魚死網破。”
說完,空氣中的元素明顯在一瞬間沉默了。
死寂。
亨德裡克試探著後退了一步,見大公主沒有反應,又繼續向後麵緩緩後退著。身後的矮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是一個機會,同樣屏著呼吸後退。
——很好。
金刃的獵人想。
這位大公主終歸是有所顧慮的。
然而就當他快要退到洞口的時候,大公主突然冷笑:“差點就被你給騙過去了——如果我是你,有這種東西早就拿出來了,如果真的有用,我會一次炸一小片,直到讓對麵的家夥完全滾出這片礦脈,而不是藏著掖著,留到這個時候才用。”
“您一定不會想嘗試。”
“不,就算這個東西真的有用,你覺得你有命試嗎?”
話音剛落,亨德裡克覺得抓著晶石的手上一疼,竟是不知道從何開始,兩道風刃在他附近凝聚,徑直貫穿了他的手腕。
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在場但凡對元素稍微敏感的人都注意到了,除了大公主的位置,其他人周圍的元素之力居然變得愈發稀薄,僅剩的那些也像是見到了猛獸的蟲蟻一般徹底凝固,根本就無法再調動分毫。
——壓倒性的元素親和與掌控。
亨德裡克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所以對於這種初階的術法,大公主甚至連咒語也不需要。
——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嗎?她真的是擁有那位大法師血統……
可還沒有等他想得更多,手中的晶石外已經燃起了一圈火焰,哪怕亨德裡克的意誌再強悍,此時也忍不住微微鬆開了手。
這一刹那的鬆動,晶石便直接脫離了他的掌控,被一縷強風卷入了大公主的手裡。她看也沒看便直接收起,下一秒她的玫瑰手炮便亮了起來: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她說。
身後的矮人們驚叫著朝礦道湧去,可攔在最前麵的亨德裡克知道自己不能退。
事實上他多少預料到了這一幕,當即從另一隻衣袖中抽出了這個身份下才會使用的芬裡爾之刃:
緩衝彈,防禦彈,然後是一個彈射型的法力護盾。從玫瑰手炮中射出的光炮直接在半空中像是被透明的網一樣兜住然後包裹,接著落到護盾之上緩緩散開。
擋下這一擊後,他根本無從鬆一口氣,便馬上要準備第二輪的防禦。但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顯然還是低估了這位大公主的實力——尤其是在他本人並不能使用最趁手的金刃武器的時候,這種防禦性的打法對他來說真的不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這種上古的武器確實消耗太大——尤其是在麵對對麵全充能的狀態下,哪怕其中裝填了來自深淵的高純度魔石,不過一會兒,損耗已經過半。
亨德裡克當即想要逆置武器,改為進攻模式,可這一點空隙,在麵對大公主這種級彆的對手時,便成了致命的破綻。
對方直接一記風刃振飛了他手中的武器,緊接著玫瑰手炮再度轟出,這次正對準他的胸膛。
亨德裡克下意識地就要舉起一個所有法術使用者在此刻都會選擇的法力護盾,可馬上就想起了,在這位大公主的麵前,此刻他周圍的元素狀態根本就是一個法力禁區。
護盾根本就不可能張得起來。
他要死了。
他忽然就有了這種恍悟。
最後的時刻,金刃的獵人居然覺得格外的平靜。
他想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發現了向神祈禱並沒有什麼用處。
又大概是很久以前,他突然得到了另一個現世的、如同神明一樣家夥的眷顧,擺脫了那種在末世掙紮的感覺。
真正想起來,從順從那位的呼喚之後,他的日子已經比其他人好得太多,也快樂得太多。
至少他沒有死於魔獸之口,也沒用凍死在最後的法力寒冬之中。
——我深淵的主啊……
他想,
如果這就是你給我安排的歸宿的話,那我甘之如飴。
“等等,”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退休了?你是想無故曠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