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不適,當即打算離開。
可就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像是掙脫束縛衝了出來,帶來一片嘈雜。
也許是出於好奇,又或者是某種無法言明的預感,她止住了腳步,就這樣等著那東西衝到了她的麵前。
瘦得不成人形,恍如怪物一般,唯獨眼睛的位置猩紅而狂熱。
“伊……,”那個人形怪物喊,朝她伸出了手,“伊……”
[A vinculis luce hostis] (聖光啊束縛我的敵人)
光之鎖鏈貫穿了怪物的肩胛骨,將它重新拖回陰影之中。
很快,就有數位披著黑袍,以荊棘束腰的牧師走上前來。
為首的一人是一名極年輕的女性,那張臉明明如同鮮花一樣嬌妍,卻因為這身穿著籠上了一層晦暗不明的冰冷氣息——和瑪哈冰雪般的冷冽不同,那是長時間生活在黑暗中才會有的、近乎於陰影的氣息。
“我是此間的主事薇薇安,”那位女性說,“剛剛出了一點小小的事故……希望瑪哈殿下不會介意。”
“那個是什麼?”她問。
“那個啊。”叫薇薇安的女性微微笑了,“不過是被深淵汙染的東西罷了。”
“哦?”
“有些人——尤其是以肉身下去的人群,在接觸了深淵的物種之後會出現一些汙染的症狀。那些症狀在他們通過星門的時候可能潛伏,但是在回到安吉利亞接觸聖光以後則可能會爆發出來——瑪哈殿下應該聽過才是……啊,如果您沒有什麼問題,那麼我就帶走了。”
瑪哈沒有製止。
看著那群重新遁入陰影中的東西,她突然就沒有了用餐的心情。
……
哈爾發現,他的大領主好像每次出門,都會帶一些奇奇怪怪的土特產回來。
最早是一堆破爛碎片。
後來是一群半死不活的人類。
這次是一溜矮子——雖然林解釋這些家夥是賣身還債、而哈爾對那筆債務也確實有印象,但看看這群家夥狼狽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書裡麵寫的那種人類早市結束後留下來的臭魚爛肉——又臟又破,連習慣處理各種器官組織的巫妖都無比嫌棄。
“能告訴我你是怎麼帶回來這麼一群垃圾,然後又把你‘最大的觸須’搞成這個樣子的嗎?”他問。
“等會兒見麵了你可彆這麼說,你這樣會挫傷他們賣身的積極性。”大領主提醒,“想要馬兒跑,哪怕不給草吃,安撫總是要的吧?——更何況我帶回來的是國王!”
“嗬……連褲衩都要跑沒了的國王。這個問題我們晚點討論——獵人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把他手接上。”林說。
巫妖哈爾感覺到了頭疼。
“你說你要修這個斷手?”他問。
“是啊,不可以嗎?”林問,“你不是已經嘗試著把我的身體加入亨德裡克的身體裡了嗎?”
“但那隻是小範圍的一點器官,部分組織的改造。具體涉及肢體移植的部分,其實還在實驗中,那幾個樣本——算了……總之現在試驗的結論還不是很成熟。”
“啊?”
“你可以試試,”哈爾說,“就目前的結果來看,應該是可行的,也能通過星門,但是從目前試驗來看,大概率會出現排斥反應,即使通過了身體的鑒定,到了另一邊能否通過邪惡檢測之類的,還沒來得及驗證,畢竟我曾經加的最多也就是兩個眼球大小的分量——你這個差不多已經是整隻手了。”
林看向獵人,對方臉色已經透出了隱隱的青色。
在粗陋的治療術下,亨德裡克能撐到現在一聲不吭已經是意誌頑強。
“我沒有問題,”他說,“隨時都可以開始。”
他不敢說得太大聲,唯恐泄露了聲音中隱隱的興奮與期待。
曾經巫妖提出要試著讓他與“這位”建立聯結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無上的幸福。
而如今,“這位”將分出一隻觸須,徹底成為他的一部分。
——對於信徒來說,這簡直是近乎於“神恩”一般的賜予。
連神殿也隻能保證將斷肢接上,從來都不可能是“修複”——因為肉體與靈魂皆是“神”的恩賜與造物,一旦失去了,除了神明,沒有可能再重新獲得。
而他將親眼見證這近乎奇跡的一刻。
祂取下的觸須,那根東西像是活物那般輕微扭動著。
它又從頭上分出了其他細長的觸須,然後那些觸須像是最敏捷的的手一般,飛速地將那根巨大的觸須捏成了一個粗糙的手的形象。
“我最多就能做到這步,”祂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伸出斷臂,無比期待地看著那個嶄新的“手”碰觸光滑的斷麵——然後他看到,從那個“手”的接口位置生出了無數極細小的、如同幼嫩的植物根須一般的東西。它們先是試探著碰了一下斷麵,然後便如同紮入泥土中那般,沒入了他的手臂之中。
緊接著便是直入骨髓的疼痛。
過了不知多久,又是撲頭蓋臉的冰涼。
亨德裡克木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出現了短暫的昏厥——接著被祂用水潑醒了。
“專心,”祂說,“不要畏懼,不要逃避。”
“接納我,讚頌我,想象我在你身體裡延伸的樣子——然後你將真正成為我的一部分,與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