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驚呆了?是不是感覺叫不動了啊?”對方露出極為惡意的微笑,“喊破喉嚨看看那些先人啊光元素啊會不會回應你。”
他還有最後一重防護,“治愈。”
無論多麼可怕的攻擊,隻要這層護盾還在,他的肉身就會安然無恙。
聖者冷靜地調集元素之力,選擇加強第三層護盾。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少女伸出了手,然後將皮膚自手肘內側到手腕處劃開,接著從那裡麵流出了什麼東西——像是血液,然而卻是淡白色的,帶著奇異的粗糲感,似乎有些眼熟。
還沒等他分辨出這東西的出處,便聽到一聲輕輕的命令:
[Avarus !] (吞噬!)
它們變得像是水滴一般懸浮在了空氣中,如同一群白色的遊魚,接著,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它們猛地朝著那些充滿了魔力香味的符文護盾撲了過去,瞬間將那些符文啃得瞬間黯淡不少,終於還是露出了空隙。
“抓到你了,”冰涼可怖的手穿過空隙,抓住了他的脖子,“剛才你打得我可真是疼……那麼接下來,我們玩個什麼遊戲好呢……”
……
光之聖堂的爆炸摧毀了大半個神殿,甚至蔓延到了邊上的街區。
發生的瞬間,斯塔圖就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他在將聖者需要帶的人送到之後,便直接離開了——他從不做命令以外的事情,亦很少關心其他什麼事情。
聖者相關的算是極少數例外之一。
雖然知道他不可能遭遇什麼危險,但斯塔圖還是決定去看看——畢竟他是聖者手中的武器,名義上的守衛。
然而光之聖堂空空如也——除了聞訊趕來的各路神殿人馬。他遠遠地看了一眼就要離開,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注意到了地上一點奇怪的痕跡。
很淡的一抹白色,如果不注意,大概會把它和石灰混淆。
然而他蹲下撚起,在指尖一搓,立刻就知道那是他熟悉的東西。
她——還有失蹤的聖者,儘管無法立刻把二者聯係在一起,他還是沿著那一路零落的痕跡追了過去。
最後他在裁判所的深處找到了他們。
聖者被綁在刑台上一動不動。
少女穿著有些臟兮兮的睡裙,單手托腮趴在一邊,時不時地在他的頭上按幾下——她的另一隻手從手腕到手肘的位置已經基本沒有一塊好皮膚了,而背部肩胛則呈現出了一個奇怪的凹弧,就像是骨骼碎裂後形成的奇怪形狀。
感覺到動靜,少女警惕地抬起頭來,但在看清來人的時候,卻露出了些微的驚訝之色,隨即麵色又沉了下來,眼中帶著幾分玩味。
“怎麼是你?”她問。
“珍娜?”
“我是伊格娜。”對方扯下脖子上的掛墜,在空氣中晃了一下,散去上麵的偽裝魔法,露出了翠綠鑲金的樣子,“看,王室的證明,如假包換的公主。”
“——那個東西確實是她的,”他慢慢地說,“但不是你的。”
少女皺眉,神色古怪極了:“這樣你也能認得出來?”
“真的是你。”
頂著珍娜名字的林歎了口氣,拍了拍昏迷中的聖者:“你來得可真是時候——我剛要準備走了。”
斯塔圖瞬間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你要對他做什麼?”
“我以為你會為我已經對他做了什麼,”林笑笑,“看來你也不是那麼關心他嘛。”
斯塔圖沉默片刻,然後說:“你放了他,然後我們以前的約定……”
他其實很是不願意,因為如果沒有了那樣的“欠債”,他總覺得可能再也不會碰到她了。
“一筆勾銷?”她說,“講真的,其實我不欠你什麼——不就還剩兩刀麼?你要砍的話,下次來深淵找我,我讓你砍——今天不行。”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自己拒絕了,這意味著他們還會有“聯係”。
“——等等,你笑什麼?”大約是第一次看到灰眼的騎士笑,林總有種驚悚的感覺,但很快她又回過點味來。
“你到底是想見我,還是想砍我?”她問,決定一次性問清楚。
“都有。”他回答得也很乾脆。
見不到的時候,總是想象著履行約定——那樣胸口插刀的痛苦,一個人感受總歸是有些不夠。
可真的見到了,就如同剛才說的那樣,總擔心砍完這兩刀,就再也沒有以後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和她重新約定,讓她砍自己兩刀也行——畢竟她說的,有來有往。
“你這個糟糕的說法……”林說,“真是非常容易讓人誤會。”
“什麼誤會?”
他忽然就若有所感,曾經死寂的胸膛中像是有了什麼一般,開始慢慢熱了起來。
“你這樣會讓我誤以為你是……”她頓了頓,話到嘴邊不知想到了什麼,直接拐了個彎,“這樣,我給你個機會吧。”
她說:“彆管這隻老狗了,跟我走吧——以後你可以天天看到我,隨時可以商量什麼時候砍、砍幾刀的問題。”
灰眼的騎士微微垂下頭,陷入了沉默。
他臉上並沒有多少糾結的神情。
可奇怪的是,林瞬間就知道了答案。
她重新將手放到了聖者的脖子上。
“你先放了他。”他說。
“不可能。”她說。
“如果你真的下手,”他說,“那麼我們以後……”
那雙灰色的眼眸中甚至透出了一絲淡淡的祈求,這讓他看起來仿佛有了一絲活氣。
“他——其實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和你說說他,你就會知道……”
他大概是第一次說那麼多的話,聽起來甚至有了幾分急切和語無倫次的意味。
而先不管他說的內容,林聽著那語調,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總覺得好像有些耳熟。
“他並不是一個壞人。”
“隻是立場不同。”林說,“我不用你教——不管他人有多好,理想有多麼高尚,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不行,他知道得太多了。”
“……”
“所以我不可能把他留給你,”她聽到自己冷酷的聲音,就像來自於一個陌生人,然而內容卻熟悉得讓她恍惚,“如果不願意的話,你就滾吧——或者來砍我,隨便你。”
“如果我不走呢?”斯塔圖問。
林歎氣:“從你問出這個問題開始,就再也沒機會走了——對不起,我反悔了。不管是你,還是他都知道得太多了。”
這樣說著,她從刑台上抓住聖者的脖子,提起來,直接朝著斯塔圖丟了過去。
灰眼的騎士立刻接住,疑惑地望向她。
林沒理他,一邊將伊格娜掛在脖子上的吊墜擰了下來,一邊盯著他灰色的眼眸慢慢說道:“作為朋友,我最後一次教你點東西吧——你想要保護什麼,就得放棄點什麼——你應該聽聽你手上這位的話,跨種族跨位麵的友誼是沒有好下場的。”
——所以彆再把我當朋友了。
傳送的法陣自她腳下亮起,在她徹底消失之前,她將那枚吊墜朝著斯塔圖腳下扔了過去。
[in nihilum redigere.](湮滅。)
深紅色的光從吊墜中崩裂而出,瞬間將一切吞噬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