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諧的安敘爾混進了不太和諧的音符。
——隻要在所謂的“挑戰”到來前忽視就可以了。
菲尼克斯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卻沒想到, 這個家夥的出現就像是原本寂靜的雪山之中投了粒石子, 帶來了雪崩般的效果,毀天滅地。
在曾經和她不算太多的接觸中,菲尼克斯一直就知道這玩意兒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他確實不知道,她這麼能折騰。
那天她提出那個莫名其妙的要求之後,菲尼克斯直接微笑拒絕,揚長而去——當然沒有忘記吩咐他的巫妖導師們在試煉的時候務必不要對這個家夥客氣。
卻不想沒兩天,這個家夥就鬨出了個大動靜。
那天,他正打算到圖書館找找老師的一本手記, 結果突然意識到好像建築裡的巫妖少了不少——這原本不是什麼值得他注意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怎麼,他的腦子中就冒出了那家夥在收到拒絕以後的表情:
“好吧, ”她的, “那我自己想辦法好了。”
然後露出惡魔種巫妖特有的大尖犬牙, 笑得更燦爛了, 看不出來半分惱怒或者沮喪,
這時候想起來,那對犬牙簡直泛著刀鋒般明晃晃的光。
——分明就是威脅。
於是萬事皆在掌控的白袍導師忽然就有點坐不住了。
不檢查不要緊,一檢查發現簡直不對,連各個教室上課的出勤率都下降了, 教學區裡的巫妖都減少了許多。
——這家夥該不會是私下裡……
一想到第二法則的隱形條件,向來愛護學生的白袍導師就坐不住了——偏偏那家夥還不在校園範圍內。
然而真當他找起來的時候, 並沒有費多大勁就找到了那個家夥。
她確實不在校園範圍內, 就蹲在校門口附近——準確說就是坐在學院外麵的白沙地上, 像一隻真正的泥巴型史萊姆那樣——啃砂子。
食量驚人,效果顯著。
菲尼克斯明明記得門口望出去是一片微微起伏的白骨之丘,不少接受懲罰的家夥連同靈魂一起困在那裡。
可這才過去幾天?那片白骨之丘已經被啃成了白骨之坑。
坑邊上則圍著一圈富有好學精神的巫妖,裡三層,外三層——大概是從沒見過如此低級、粗暴的吃法與食量,尤其進食者看起來是一隻身高還不到大多數家夥身高一半的“同學”。
菲尼克斯告訴自己要冷靜。
大概對於年輕的巫妖們來說,這是種非常新奇、非常值得深究的離奇現象。
畢竟真正的巫妖可以忍受相當程度的饑餓,從來不需要、也不可能像這樣完全不顧及形象地進食,包括菲尼克斯自己,除了最基本的靈魂吸食,已經不記得上次吃東西是什麼時候了。
——不管看起來怎麼像巫妖,這玩意兒現在的身體畢竟還是一隻泥巴型史萊姆。
那種低級物種本來就以貪吃不挑食而著稱。
菲尼克斯認為自己是可以理解的。
可當他看清那家夥津津有味地、一捧接一捧地往嘴巴裡送白砂子的時候,他還是衝了上去。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非常粗暴地把這家夥塞進了材料間:“鑰匙給你,不要再趴在地上吃了。你是野獸嗎?”
“我蛋生的。”她說。
“……”
“你看——其實那天你給我吃點你的火焰,我應該就沒事了。畢竟我餓起來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是急著要通過各種試煉嗎?”
“我是要考試啊,但是考試前難道不該吃飽一點麼?之後就不用浪費時間在吃的上麵了啊。”
菲尼克斯已經近一個紀元都沒有疼過的腦殼,開始出現了某種生前才會有的幻痛。
他記起來了——以前也是這樣,在這個家夥的麵前,他根本就是一刻也忍不了。
繼續待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當即沒再理這家夥,直接走人。
但是哪怕他把自己鎖在書房裡,關於這個家夥的消息卻從來沒有斷過——像是根本就不肯放過他。
從她正式開始參加各種“試煉”開始,每天都會有導師找上門來——不是哭訴她通過試煉手段過於簡單粗暴、幾近作弊,就是對她這種從來答題都隻寫答案的做法深表驚歎。
“這是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巫妖——啊,當然還比不上偉大的導師您。”
教授古典哲學的導師如此評價。
說實在的,菲尼克斯真的不在乎對方的光環是否會“遮蔽偉大導師的光芒”,他隻是希望這些家夥能夠全部滾回他們的實驗室,不要排隊來騷擾他了!
然而以上“把這些家夥統統扔出去磨成砂子喂給泥巴”的想法終歸隻是想法罷了。
表麵上,菲尼克斯依舊是那隻光芒萬丈、笑容完美、極具親和力的白袍導師。
他每天微笑著送走前一批導師,又迎來一批新的導師。
看他們如同流水一樣,把他的房間當垃圾處理間那樣進進出出,不斷用有關泥巴的消息塞滿他的大腦、視線,聽那個宣稱對安敘爾有著一半繼承權的家夥,是如何以推土機一般的速度攻破各類試煉,似乎除了論文與辯論之外,就沒有什麼可以減緩她的腳步。
聽到後麵,菲尼克斯差不多麻木了。
他甚至想,大概真的和哈爾說的一樣,安敘爾循規蹈矩太久了,所以來了這麼個異類之後,整個學院所有人每天都像是過節一般快活。
除了他。
甚至有一天晚上,連他親自收的學生卡卡也不由自主地提到了那個家夥。
“木拉拉同學真的是太厲害了。”卡卡說的時候,眼中明黃色的火焰不再是往常的平靜,而是微微顫抖著,一派羨慕崇拜,“連第拉法老師都不得不承認她——您沒看到那天,她以最快的速度調……”
“夠了。”菲尼克斯揉揉眉心的位置——事實上這個動作根本無法緩解他的頭疼,對一隻沒有血肉的巫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