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終點 (無CP開放線)(2 / 2)

女王的恩典 魘客 13712 字 8個月前

很難說是完全沒事,但也不是太難受了——甚至可以說是難得的鬆快。

——就好像在告訴她,所有悲傷的情緒都無法持續一般。

而所謂痛苦欲死的哭泣,也不過是小女孩式的撒嬌,隻需要一個晚上,就找不到半點痕跡了。

她睜眼發了會兒呆,然後才注意到錫蘭已經坐在了床邊,低頭翻著一本書,看起來就像是法師塔裡的學者,有種騎士身上少見的安靜氣質。

她平靜了不少。

“昨天是你抱我回床上的?”她問,聲音裡還有難以覺察的沙啞。

錫蘭側臉,露出些微驚訝的表情:“不,我剛來,沒有太久。”

伊格娜皺眉。

其他的女仆——包括貼身伺候她的那些,根本就不允許擅自進入她的房間。

隻有錫蘭。

可如果不是錫蘭,那又會是誰?她自己?不……等等!

像是想起了什麼,伊格娜突然翻身而起,匆匆朝著窗口衝去。

“您的披肩——”錫蘭趕忙提醒她。在失去了魔力的保護之後,法師們的身體比從前脆弱上不少。

伊格娜不理他,直接衝到窗前猛地推開窗子——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窗台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風呼嚕一下子灌進來,帶著春末陽光微熏的意味,暖得乾燥而怡人。

可伊格娜隻覺得眼睛發乾,一點也不舒服。

她的騎士走上前來,想要為她披上點什麼——被她抬手拒絕了。

她甚至都沒有在窗前站太久。

確認希望落空之後,她隻是垂眸收斂情緒,重新朝著床邊走去——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可沒走幾步,她便突然定住了。

“怎麼了?”騎士問。

她沒有說話,隻是怔怔地看著床上:

所有的手偶重新修補完整,變得一絲縫隙也無,就像是從不曾碎裂那樣。

它們在床上圍成一圈,如同護衛那樣,簇擁著一隻青金石做的匣子——匣麵平整,光潔得連縫隙也看不見。

她伸出顫抖的手,在上麵輕輕按了一下。

蓋子彈開,露出一頂月長石與水晶雕成的王冠——並非是加冕典禮上用的那種沉重的禮冠——它安安靜靜地坐在黑絲絨的墊子上,如同一頂雪柳編成的花冠,看起來精巧而秀氣,絕對不會給使用者帶來任何負擔。

甚至隻要看著它,就能很輕易地想到,當所有者戴著她在宴會廳翩翩起舞之時,會散發出怎樣迷人的光彩。

這是一頂所有女孩在成人禮的生日宴上都會夢想擁有的花冠。

“這……”身邊的騎士還想再說什麼,可馬上就發現了捧著禮物的女孩的情緒不對,“您……您怎麼哭了?”

伊格娜從不曾在她的騎士麵前流淚。

因為真正的公主並不需要依靠眼淚來贏得支持。

但是這一刻,她想小小地任性一下。

就這樣,長大的小公主抱著她的禮物低聲啜泣起來。

她身邊的騎士手足無措,掙紮了一番之後,還是取出了懷中的手帕,為她拭去眼淚,然後伸手摟過她,如同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小心翼翼地安慰著。

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在溫暖的包圍中,最後一點悲傷與埋怨逐漸消散,她一點一點變得柔軟起來。

鼻尖仿佛充盈著香氣,眼前都是絢爛的色彩,世界一片溫柔。

……

時間終究還是讓安吉利亞變成了另一種樣子。

從鄉下來的女孩初初踏入機械之城斯維爾托的時候,望著滿街川流不息的機械車時,驚歎得連路都走不動。

誰能想到呢?

傳說中呼風喚雨的法師終歸還是成了傳說。

而這座充滿了煙霧、機油還有鋼鐵氣息的城市,在上兩個紀元時,還是一座魔法之都。

——魔法之都啊。

女孩在心裡小小地咀嚼了一下隻在曆史書中出現過的稱號。

真正的法師已經消失好久了——他們中的好多人都走向了製造、設計、學術——嚴格的訓練,完美的想象,開始的陣痛消失之後,世界終歸還是走上了另一條軌跡。

但是偶爾在看書的時候,她還是控製不住去想:

真正的法師應當是什麼樣的呢?真正的魔法又是什麼樣的呢?

——大概,是像奇跡一樣吧?

發呆中,冷不防肩膀傳來一陣大力——她被人猛地一搡,差點沒平地朝前撲出去。

好不容易穩住了,卻感覺肩膀一輕,她的背包被人給搶了。

然而搶劫的兩個年輕人卻沒有逃跑的意思,一個當著她的麵,直接將匣子拍開,倒拎過來使勁抖了抖——嘩啦啦倒出來一堆書和工具,另一個則蹲下來,肆無忌憚地扒拉了兩下。

“窮光蛋。”蹲著的那個很快就給出了結論。

“都告訴你這是浪費時間了。”站著的那個毫不意外,“咦,等等,這個是什麼。”

他指著一堆工具中滾出的一個小匣子。

“彆動!”她衝上去就要搶,結果被對麵的人扣住手腕,直接往邊上一拉。

“急什麼?”對方說,“讓我們先看看唄,萬一窮鬼也有好東西呢?”

匣子很輕易地就被打開了——露出了一團泥巴。

那不是什麼多了不得的東西,很多機械師在鑄模之前,都會用這種輕質的塑泥來練習自己想要製造的樣子。

“這是什麼?釘刺?”抓著匣子的人怪叫。

“不是吧?”另一個人說,“這個看起來像……章魚。”

“是花!”女孩氣得漲紅了臉。

兩個搶劫犯當場捧腹大笑:“你可真會開玩笑——喜歡雕花的機械師?需要我給你介紹一個麵包鋪子嗎?”

女孩真的氣急了,就著抓他的手,直接張口就咬。

這一下極狠,禁錮她的那人當即痛呼出聲,伸手就要錘她。

可女孩像是一瞬間爆發了力量的野獸,直接矮身躲過那一擊,抄起地上的扳手就朝著那人敲去——喉嚨、腰部、腹下——哪兒疼敲哪。

本來以她的力量是絕對不足以對抗兩個青年男性的。

但是大概是因為她的樣子太過狠厲,對方一時之間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僵持了一下,估計和個窮鬼計較實在不劃算,放下幾句狠話便跑了。

等那倆家夥再也看不到身影,她又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慢慢挪動僵硬的身體。

周圍的行人早就已經躲開這邊,就像是避開湍流中的石頭那樣,遠遠地。

她木著臉蹲下身子,把東西一點點收拾好——那兩個王八蛋在離開的時候,故意把她的東西踢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她的塑泥,被踩了不止一腳,和地上的油漬還有塵土混在一起,看起來很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她已經可以預見到將這些摳下來需要費多大的勁。

可她不能不摳——因為它太貴了。

然而就在她要動作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伸到了麵前,先於她一步,將那團泥從地上給取了起來。

她愣了愣,卻不完全是出於“為何對方取的時候那麼輕鬆”的疑問,而是因為那似乎是一雙極漂亮的手,女性的手。

機械師總是對“手”特彆敏感。

抬眼,她撞上了一雙顏色有些奇特的雙眸,主人是一位黑發的女性。

她看起來很年輕,大約二十出頭的樣子,笑容溫和。她身邊的同伴全身都籠在袍子裡,看不清樣貌。

“這是你的嗎?”女性問。

女孩點了點頭。

“啊,你原本是想做什麼來著?”

“花,”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我本來想做一朵矢車菊。”

她本來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出來。

可是話音剛落,奇跡就真的在她眼前發生了。

黑發黑眼的女性動了動指尖,用那漂亮纖細的手指飛快地將塑泥捏成了一朵花的模樣,然後不知道她做了什麼,當她最後在花瓣的尖角上捏了一下之後,那朵花就突然變得栩栩如生,褪去了泥巴的顏色,潔白晶瑩,如同最剔透輕薄的玉石。

她抬手,將那朵花彆在女孩的鬢角,後退了一步,說:

“這樣就很好——啊,不想要的時候,揉碎就能恢複了。”

做完這一切,她便轉身招呼上身邊的人,繼續向前走。

女孩摸了摸耳邊的花,臉一下就紅了,因為激動。

“請問您是誰?”她大聲問道,“我從沒見過像您一樣厲害的魔術師——您一定是傳說裡的法師吧?”

“我?”

黑發的法師略略偏過頭,彎唇笑了。

——“不,我隻是一個旅行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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