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粟大喜,“可算是叫咱們找著這狗東西了!”又忽想到王妃在這,忙止了話。
沈瑜卿沒說什麼,將藥收好,“儘快回去。”
厲粟:“是。”
一行打馬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黃沙彌漫,明是朗朗白日,天忽地陰沉下來,烏壓壓的雲遮天蔽日,狂風乍起,有席卷天地之勢。
“天雨土。”厲粟喃喃一句,抻著脖子吼道:“王妃小心!”
一行迅速下馬,沈瑜卿自馬下來,尋了個土坡匍匐在地。
厲粟爬過來,“王妃,看樣子要刮上一陣,咱們再等等。”
沈瑜卿點點頭。
眼見著塵沙之處,有一隊人馬伏地過來。
厲粟眼尖,看到那隊人牙根咬緊,心裡將他們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沈瑜卿也看到了,厲粟道:“王妃放心,屬下會處理掉這幫狗東西。”
隻見那隊人越來越近,已提了腰間刀,風沙大,厲粟帶著人不能硬上,從後摸過去,一刀了斷。
沈瑜卿眼環視著,目光一凜,四周的人竟越來越多。
天雨土小了,厲粟望了眼天,過去,“王妃,屬下帶您先出去。”又衝後麵喊,“其他人斷後!”
沈瑜卿應聲,在後麵跟著他。
風沙緩了,兩人躍上馬,厲粟護在身後。然那一隊人卻逐漸增多圍了上去,厲粟身上掛了彩,一人吃力。
沈瑜卿瞧見了,看了眼身後緊追不舍的人,對厲粟道:“閃開!”
厲粟策馬一閃,沈瑜卿看準那些追來的人,將手中的彈丸猛擲到沙裡,一瞬間猛起了沙,那隊人猝不及防困在了黃沙中。
雖不能致命,卻也能拖延一段時間。
厲粟道:“王妃,屬下去引開那些人,您快躲到商隊裡!”他打馬向東跑,沈瑜卿棄馬滾到沙上,悄悄鑽入商隊在後的木箱。
已是過了許久,周圍沒有圍過來的人,商隊入城,沈瑜卿撐開箱頂,向四周看了一番,驀地聽一人叫道:“糟了,那丫頭不見了!”
“什麼,那丫頭不見了?”
商隊停下來,沈瑜卿在箱裡聽他們七嘴八舌地嚷嚷。
“這可怎麼辦!陸老爺可等著呢,好不容易找到這麼一個中原美人,怎麼又叫人給跑了!”
沈瑜卿縮在箱子裡,四周都是人,她沒動。
不一會兒,有腳步聲走近,沈瑜卿屏住呼吸,那人倏地掀開箱,看到裡麵的女人嚇了一跳。
“你是誰?”便是這一聲,將四周吵嚷的人都叫了過來。
沈瑜卿唇抿了下,從箱裡出來,感受到有人在打量她,淡然地拍拍肩上的灰,“我本無意進去,打擾了。”
她抬步要走。
“等等!”
一豐腴婦人扭腰過來,眼上下掃她,對旁邊女人道:“你看她行不行?”
女人回了句,“標準的水靈,老爺必會滿意。”
婦人眼又看向沈瑜卿,“你當這是什麼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沈瑜卿大約猜到他們要做什麼,不動聲色觀察著周邊動靜,他們人多,硬闖隻會吃虧。
婦人見她不動,以為是被嚇住了,又輕哄道:“我們原是送姑娘出嫁的婚隊,不巧那姑娘逃婚了,不知姑娘可否幫這個忙?”
一旁人附和,“嫁去的可是大戶人家,保準姑娘到那吃香的喝辣的。”
沈瑜卿本想趁機跑出去,緊接著看到外麵一隊巡城的人馬,問,“這是什麼地方?”
婦人忙回,“這裡是崖城,外麵正禁嚴呢!就算你要出城也得經過盤查,沒有陸老爺的令牌你可出不去。”
原是又回來了。
方才那些人不知是從哪來的,崖城禁嚴,硬闖絕非明智之舉。
看來隻能用那令牌出去了。
一來一回不過半日,沈瑜卿上了轎,也沒有喜服換,婦人給她扔了件衣裳,沈瑜卿拿起看了,布料實在少,她沒穿。
這大約是那戶人家抬姨太太,連禮俗都沒有直接將她送進了屋。
兩個婢女伺候。
一人帶她去沐浴,出來時她那身衣裳擱置到一處,婢女給她拿了新的胡裙。
沈瑜卿展開,微微一滯,“這是給我穿的?”
婢女回,“是。”
那胡裙是嫣紅色,隻有兩片薄薄的布料,上身抹胸,下身裙擺勾流蘇,堪堪遮住腿根。
“我不穿。”沈瑜卿扔到一旁。
婢女道:“姑娘,這由不得你,老爺進來看到你沒換這身衣裳最後吃苦頭的還是你。”
沈瑜卿坐著不動。
兩婢女顯然是見慣了這種場麵,當即抱著她來時穿的胡衣往外走,“你要是不穿,這些衣裳也沒了。”
她的胡衣裡除卻隨身帶著的藥還有給魏硯帶去的漢草。
沈瑜卿糾結一番,開口,“行了,衣裳放那,我穿就是了。”
陸家在崖城商業大,名聲不小,算到沈瑜卿已是第九房姨娘,陸老爺對這事孜孜不倦。
對著妝鏡,沈瑜卿眼看裡麵的人,妝容精致,眉眼嫵媚,眼尾稍稍挑著,似是勾人。又一身風塵胡裙,哪還尋得見半分上京貴女的模樣。
沈瑜卿對鏡看了眼便離開,想等拿到令牌,她必要讓那個陸老爺吃吃苦頭。
夜幕降臨,侍奉的婢女退下,沈瑜卿從胡衣內翻出藥握在手裡,隻等著人來。
門閘動了下,沈瑜卿聽見聲,坐在原處,手中的藥緊了緊。
接著,門打開,屋外進來一個男人的身影。
麵遮銀具,勾勒出挺拔的鼻梁,薄唇緊抿。黑發束著金玉冠,身披玄黑大氅,腳踩雲頂金靴,竟是罕見的中原人扮相。
沈瑜卿思慮他是不是婦人口中的陸老爺時,倏忽對上他漆黑的雙眸,眼底幽幽,莫名的熟悉。
門閘關上,男人一步步朝她走近,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過,眼底眸色愈發得深了,饒有興致的模樣。
沈瑜卿退了一步,手裡攥著藥,倏地聽外麵一人聲,“這美人就給老弟了,老弟慢慢享用。”
直到聲音停下,那人走遠。
沈瑜卿料想他應不是陸老爺,心裡記掛著令牌,開口,“你是誰?”
男人不答。
沈瑜卿咬住下唇,道:“你是從城外來的?”
男人還不說話。
沈瑜卿有些煩了,沒耐心再繞彎,乾脆道:“你若有出城令牌,先拿出來,我自然會聽你的話。”
“是嗎?”男人低笑一聲。
沈瑜卿聽這聲音愈加熟悉,她看著他摘下麵具,露出她熟悉的臉。
是魏硯。
沈瑜卿一怔,輕聲出口,“你怎麼來這了?”
魏硯幾步過去抱住她,胡衣短,她感受到他大掌的溫度,還是燙的。
“你又怎麼心甘情願到這給彆人做妾了?”魏硯摟著她的腰,眼底沉沉。
哪裡是她心甘情願?分明是她被困在這了。
沈瑜卿抿起唇,方才還沒覺得,被他這麼一說,喉嚨竟堵了下,手推他胸口,“還不都是為了你,現在你還來嫌棄我,你滾好了,我自己也出得去。”
魏硯聽她那句“還不都是為了你”心滯了下,仿如一股暖流滑過。
他低眼,看清她眼尾紅了,不禁又笑道:“哭了?”
沈瑜卿彆過頭,“我沒有。”
魏硯捏她下巴,低頭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下,眼裡依舊是笑的。
沈瑜卿看出來了,心裡不快,“你笑什麼?我這副模樣很好笑嗎?”
魏硯說:“好笑。”
沈瑜卿眼白他偏過頭。
“怎麼不直接讓厲粟去買藥,倒自己親自去了。”魏硯唇輕輕地壓下,親著她,寸寸描摹。
沈瑜卿呼吸著,心裡還有氣,不想回他的話他又硬是逼問她,最後冷淡敷衍道:“我忘了。”
也確實是忘了,他的病拖不得,當時她什麼都沒想。
他的唇是燙的,氣息也是。
沈瑜卿感受到,冷著臉問了句,“你高熱是不是還沒退下去?”
魏硯掌心擦過她的腰腹,他手摟著,呼吸重了重。
方才他一進屋便看清她了,妝容精致,眉眼是從未有過的嫵媚,還有這身穿了等於沒穿的衣裳。
還好來的是他,還好他來了。
眼底沉了沉,開口答她的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