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硯回去往火上添了幾根柴,眼朝土坯的牆裡看了看。
那纖瘦的人背對著他,緊縮著臂,一動不動。
魏硯將拿來的柴都添完了才回去。
地上鋪了一張毛氈,是方才行商的一人勻出的,並不大,她鋪在身下僅容出小塊地方,有一掌寬。
火升起,烤得草棚內有了溫度。
魏硯躺過去,身下一半草,一半毛氈。
她應還是冷,在他躺下後不自覺地往他懷裡靠,尋著熱源,要比在外麵的時候乖。
魏硯手臂收緊。
…
後半夜下了場雪,火小了點,魏硯沒怎麼睡,又去添了回柴。
天光泛白時,魏硯先醒,火還升著。
沈瑜卿睜開眼時,麵朝著牆,身上一陣寒氣,她縮縮脖子,單手撐坐起身,身側已沒了人,肩頭披著一外穿的胡服。
是魏硯的衣裳。
沈瑜卿掃了眼,草棚內沒人。
行商的一隊人已經起了,在外麵架了鐵鍋燒水,三兩人圍坐著,手裡提一壺草酒,一人從遠過來拎著一串乾肉。
正對坐的人看到她揚笑打了聲招呼,嘴裡說著什麼,見她聽不懂,手比劃兩下,沈瑜卿猜測他是說魏硯朝西去了。
她點點頭,露出一個笑,那行商不好意思撓撓頭,繼續生火。
沒多久,魏硯回來,不怕冷似的,身上隻穿一件中衣。
沈瑜卿瞥他一眼,懷裡折著他的胡服,等他坐下,將懷裡的衣裳扔了過去。
魏硯腿盤坐著,臂彎驀地多了件衣裳,他看過去,“不冷了?”
昨夜她睡熟無意識地一直說冷。
沈瑜卿說:“不冷。”
魏硯沒再多問,兩臂伸開穿過衣袖,打了腰間革帶,束緊。
圍坐的行商過來遞了兩碗熱湯一塊肉。
魏硯接過來道了句謝。
一碗給她,湯有小半碗,冒著熱氣。
沈瑜卿喝了一口,凍僵的四肢漸漸緩和過來。
“你倒是不客氣。”
魏硯抽刀擦了擦,短刀割出一塊肉遞到她嘴邊,“客氣什麼,行商在外能幫則幫,日後也會有個照應,都是商界不約而同的規矩。”
沈瑜卿沒淨手,就著他的刀吃了一小口,剩下的都推給了他。
“嘖,你當我喂魚呢?”魏硯刀柄一橫,對著她吃過的地方全都嚼到嘴裡。
“還吃不吃?”
沈瑜卿搖搖頭,魏硯收了刀,手拿著肉兩三口便吃乾淨了。
腮幫子一鼓一鼓,嘴裡嚼著肉,眼卻還在看她,仿佛那肉是她。
沈瑜卿喝完熱湯,碗放到身側,魏硯目光沉了沉,喝了口自己碗裡的湯水,攬住她的腰,唇壓了下去。
不遠處有戲謔的口哨聲,沈瑜卿耳根泛紅,倒是沒推開他。
“你能不能忍著點。”沈瑜卿眼睫輕顫,唇抿了抿,麵色並不好。
魏硯笑笑,“已經夠忍了。”
沈瑜卿一碗湯見底,魏硯把自己碗裡的遞到她嘴邊,“再喝點兒。”
“不用。”
“嫌我?”魏硯掂著碗裡的湯。
沈瑜卿說:“嫌你。”
魏硯舌尖抵了抵唇,一口將剩下的湯喝個見底。
日頭完全出來,行商們收拾收拾準備走。
一行作彆,裡麵有人問他們去哪,魏硯說往西,那人詫異,“往西是縱深高崖根本無路可走,崖邊的穿腸草也是致命毒藥,碰之則死。”
魏硯笑笑沒多說。
往西走雪漸淺,休息一夜,沈瑜卿緩過勁,走著沒那麼費力了。
魏硯在前麵牽她的手,沈瑜卿看清他橫寬的肩,有一瞬恍惚,漠北不過寥寥幾月,她與他這般一起卻走了數次,經曆諸多生死。
“怎麼?”魏硯發覺她的視線,問了句。
沈瑜卿收回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方才在想什麼,找了個話,“天亮後你去哪了?”
“去前麵探探路。”魏硯答,指腹磨了磨她的手背。
地上有被雪掩蓋的腳印,原來是他的。
沈瑜卿抬了眼,“如何?”
“不怎麼樣。”魏硯在前麵走,“之前我已經去過一次西麵的崖,穿腸草爬了滿頂,沒個下腳的地方。”
沈瑜卿思量道:“這種草我也沒聽說過。”
“你等在外麵,我下去拿了東西就上來。”魏硯偏過頭,眼裡有笑,“若是中了毒等回去你給我解。”
沈瑜卿頓住,眼掀過去,“這麼相信我?”
魏硯捏捏她的手,“你可是我的福星。”
沈瑜卿眼眸輕動,偏過頭不看他,“快走吧。”
“嗯。”
路遠,兩人剛走了一半天忽飄起了雪,起初是零星的雪花,不過半個時辰大了起來,走一會兒雪落了滿身,整個人都白了。
魏硯搓搓她的手,“冷不冷?”
沈瑜卿罕見地沒嘴硬,“有點兒。”
雪大,一時半刻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