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藥力不夠,沈瑜卿又割了一回手臂。
一日失的血過多,她唇已發了白,麵上白得像張紙。
“小姐,咱們走吧,再這樣下去,您身子要熬壞了啊!”醒柳急了,找一張木凳放下讓她休息。
沈瑜卿舔舔乾澀的唇邊,“這些藥堅持不了多久,還是要找到能替代的一味藥。”
藥熬製得慢,已過了兩刻鐘,張禾又上來一回。
沈瑜卿休息會兒,緩了神,“找幾個人盛了藥分到外麵。”
她這句話剛落,外麵跑上來一隨侍,“不好了,夫人,門板碎裂,外麵的人湧進來了。”
“小姐先走,奴婢在這守著。”醒柳已提了劍,護在沈瑜卿身側。
透過窗沈瑜卿看了眼外麵,樓下的百姓橫衝直撞,張禾手下的兵隻能攔不能動真格的。
底下人嚷嚷著,“大家夥抓了那個女人,喝掉她的血咱們就能得救了!她的血能解百毒,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我們必須要接受這份恩賜!”
張禾手裡的刀緊了,等著王妃下令。
沈瑜卿眼看過去,目光漸漸泛涼,道:“張禾將軍。”
“屬下在!”
“拎出裡麵吆喝最歡的直接剁了他的手,再蠱惑人心就砍了他的腦袋,殺一儆百,若是還有人鬨事,不必手下留情。”沈瑜卿輕聲道。
軍中令慣來如此,張禾早有此意,隻是怕王妃不忍,現在既然有了王妃口令,他便沒那也多束縛。
堂內一片混亂,哀嚎聲,慘叫聲屢屢不絕。
喧鬨平息,沈瑜卿才下了樓。
樓下最先開頭那人手砍了一隻,渾身是血得躺在地上。
有了先例,剩下的人不過被喧嚷的一時情緒激動,平複後反而沒那麼大膽子了。
沈瑜卿抿了抿唇,“再有膽子亂闖的人,這就下場!”
“彆聽她的,她就這麼多人,攔住不住我們,我們趕緊上去,抓了她喝了血!”
“抓了她,喝了血!”
“抓了她,喝了血!”
“我看誰敢!”沈瑜卿抽出劍,一把砍了身側木椅,“我身後就是解藥你們若是抓了我,誰都彆想活命!”
張禾帶人攔住,又把人唬住一刻,還沒等人平複,外麵又有一眾人闖進來。
樓上一道影,“大家彆聽她的,我親眼見到她用血救人,樓上那瘋婦的病都快好了,她的血就是解藥!”
說話的人是方才暈倒的小廝。
沈瑜卿看著不斷湧上來的人群閉了閉眼,倒是沒想到有一日會這樣。
她要救的人,卻一心要她死。
“小姐,您快從後門走,奴婢掩護。”醒柳低聲。
沈瑜卿甫一轉身,那門大敞著,外麵忽傳一道熟悉的馬匹嘶鳴之聲。
不知是誰喊了句,“是王爺,王爺回來了!”
沈瑜卿怔住,猛然朝門口看去。
一人提刀入門,胡服撕裂,破出口子,渾身是血的模樣仿若地獄修羅。革靴泥血混在一起,踏到地上,留出清晰鞋印。身形高大,擋住一扇門,身後跟著數十精銳,黑亮的眸有如明炬,從亂哄哄的屋內掃過去,直尋向她的眼。
“誰他娘的再到處亂吠,老子現在就剁了他!”
魏硯一一盯過堂裡鬨事的人,他一身的血腥實在嚇人,膽小的腿一軟,差點尿了褲子。
他揪出裡麵嚷嚷最歡的,絲毫沒手下留情,一刀下去,那人瞳孔睜大,慘叫一聲,腦袋一骨碌滾到地上。
“都當老子的話是放屁呢,有我在這,我看誰再敢動她一個試試!”魏硯拖著刀,乾裂的唇抿了下,一身的羅刹邪氣。
“王爺饒命,草民是一時被迷了心竅!”一人撲通跪下,緊接著人都朝他跪下去,“王爺饒命,王爺饒命!”
魏硯目光不偏不倚地射向樓上的小廝,那廝觸到,嚇得一個趔趄,雙眼翻白,直挺挺得躺到地上。
…
此事將將了了,常州城護住,便再沒了魏硯的事。犬戎兵敗時,魏硯壓著人回城,還沒慶上功就聽說驛站出了事,他又馬不停蹄得趕過去。
沈瑜卿一心在製解藥,等藥出來,她想立刻離開。
忙活一日,魏硯把還在煎藥的人帶回屋。
他換了身乾淨的中衣,剛沐浴完,頭發沒乾,濕答答的亂著。
他親著她的唇,沈瑜卿摸到一手的水,緩了緩,她輕輕呼著氣,“要我幫你拭發嗎?”
魏硯摸著她的手,手心割了太多次,白布包著,他剛看過了裡麵,結了數道長痂,心口像是被刺了下,“今日那些人裡混進了犬戎人的細作。”
“我料想到了。”沈瑜卿偏過臉,“能煽風點火無非是城外的犬戎人。”
魏硯忍不住在她臉上狠咬一口,“你對我那股子狠勁哪去了?再有下次,直接讓張禾將人都砍了。”
“你講不講道理?”沈瑜卿唇不禁揚了下,“我本是想先給了他們藥,澄清吃藥要比我的血有用。但他們沒人聽,我也是想直接迷暈他們,結果你就來了。”
“你覺得有用?”魏硯冷哼,“人的貪欲無限,你的血效用被放大,不管是真是假,他們都想得到,左右對他們沒壞處。”
沈瑜卿明白他的意思,倒底是她思慮不周。
“不會有下次了。”她道。
頭垂著,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魏硯摟著她,含住她的唇又鬆開,給她安撫,“解藥還要多久?”
提起這事沈瑜卿才有了些精神,“方才我突然想到我與尋常人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常年佩戴那顆珠子,我想用珠子做藥引試試。”
“好。”魏硯牽起唇線,“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沈瑜卿對上他的眼,心口驀地撥動了下,一種怪異的感覺蔓延直全身。
他吻了下來,沈瑜卿沒拒絕,慢慢學著去回應他。
…
如沈瑜卿所料,果然是那珠子的作用。
解藥製成,常州之困解除,魏硯沒想再多停留,翌日一早就帶著沈瑜卿離開。
很快,到後午入關,將夜就到了上郡。
中途沒停歇,沈瑜卿有些吃不消。
魏硯到上郡後先去了軍所,再回府時已是深夜了。他草草換了身衣裳,便出了去。
輕聲推開門,裡麵沒有動靜。
都這個時候,她應是早睡去了。
魏硯掩好門,在屏風外站了一瞬,抬步過去。
榻上的女郎側躺著,麵朝外,被角遮住肩頭,露出雪白的頸。幾縷發絲垂落到她唇邊。睡意安然,眉眼有往常不可見的溫柔之色。
魏硯坐到榻邊,雙臂撈過她的腰,她像是有所察覺,依賴得在他懷裡蹭了下,小聲呢喃,“你回來了。”
眼沒睜開,應是下意識說的話。
難得見她露出這般乖順之色,魏硯“嗯”了聲,忍不住多看兩眼,抱著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親了親她的額,“此前我吩咐下去,叫人籌備我們的婚事,現下已準備得差不多了。”
他低著聲,吻她的耳側,似是蠱惑輕哄,“後日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沈瑜卿迷糊得聽著他的話,尋著熱源往他懷裡貼,沒什麼反應。
魏硯含著她耳珠,手慢慢地揉,“漠北到上京書信一來一回最快要三月餘,我等不得了。”
沈瑜卿根本沒聽清他說什麼,下意識咬住唇瓣,困意襲來,她想打開他的手,“你彆鬨,我好困。”
“你說好我就不動了。”魏硯低低地笑,指捏了下。
沈瑜卿唇咬得更緊,耐不住順從道了一個字,“好。”
魏硯手臂收緊,嘴邊得逞般地壞笑,“你自己親口應下的,可不能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