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一耽擱,就已是日沉之時。
齊殊元所居湛露院原本未設書房,可現今他已入蒙學,於是葉南海前幾日就請了匠人前來丈量屋子的尺寸,預備將與齊殊元臥房毗鄰的廂房改做讀書習字之地。故而,每日他下學後都是在葉微雨的不辭院完成課業。
大周稚童蒙學所學仍是以《三字經》、《千字文》為主,稍大些時便會學習《詩三百》《聲律啟蒙》等程度稍深的課程。不僅如此,為使學童養成良好的讀書習慣,他們每日不僅要溫習課上所學,還會拓展背誦詩作並練習兩篇大字。
有葉微雨的約束在前,尚且四歲的齊殊元在無人督促的情況下默完新學的三字經,和一首唐人七絕,甚至在葉微雨回來之前,兩張大字也已寫完一篇。
聽得院外走動的聲音,到底年幼易□□擾,他耳朵動了動,料想應當是阿姐回來了。他輕手將毛筆擱在筆枕上,兩手撐上桌案的邊緣,試圖能透過蒙紗的格窗看到院子裡的動靜。奈何他實在人小腿短,便是極力探長身子,眼前仍是隻有那新綠的楓葉隨風拂動。
他猶不甘心,在原地蹦跳著起來看,果然如自己所想,確是阿姐。她現已繞過假山石橋往書房而來,身後還跟著那日翻牆的哥哥。
葉微雨和桓允兩人的步子都不快,桓允甚至可以用“閒庭信步”四字來形容,很是怡然自得。他觀得那薄紗格窗後時而冒出的小腦袋,便對葉微雨玩笑道,“你這小表弟頗有些意思,跟個小螞蚱似的。”
“若是讓阿元聽了你這話去,他定不願再理會你。”葉微雨道。
“我需他理我作甚?”桓允不以為意道,“隻要阿不你時時惦念著我便好了。”
葉微雨聽得此話側目,見他的發冠因此前在馬車上坐得東倒西歪的緣故而歪斜,鬢邊還有碎發散亂,意有所指道,“沒個正形。”
這邊綠蘿和流月聞聲從房裡出來,兩人對桓允行過禮之後,流月上前一步接過葉微雨手裡的書袋,“姑娘今日在學堂感覺如何?”
“尚可,老師授課頗有意趣。”葉微雨邊走邊道。
“聽聞外舍內裡的環境甚是清幽,可與江南園林媲美。”綠蘿因送齊殊元去蒙學,對自己未能有幸遊覽大周最高學府而遺憾不已,笑著與葉微雨道,“姑娘,明日可否允奴婢送姑娘去上學?”
“記得往日在杭州時,你曾說江南的建築太過小家子氣,這才回來京城多久,就念起杭州的好來了?”葉微雨難得與侍女們玩笑,綠蘿本就是跳脫的性子,被她一激,嗔怒道,“姑娘,不過是奴婢有眼無珠之言,您又何必記在心裡呢?”
葉微雨笑看她一眼,轉而道,“綠蘿,殿下的發髻亂了,你領了寶少監去我屋裡給殿下重新梳洗。”
“是。”
而葉微雨自己不及換居家的便衣,就徑直去到書房。
知曉阿姐定要來檢查自己的課業,齊殊元重又拿起毛筆將剩下的大字寫完。
“有老師的指點,阿元的字竟是比阿姐像你這個年歲的時候寫得還要有力。”葉微雨細細看了他方才寫的,讚道。
“真的嗎阿姐?”阿姐誇自己比她還要厲害,齊殊元瞬間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葉微雨,好似在期待她再誇自己一次。
“自然是真的。”葉微雨淺笑著摸摸他的腦袋,“阿元很聰明。”
“今日老師還留有其他課業嗎?”
“嗯,有的。”齊殊元一板一眼地列舉出來,“今日老師已講完整篇《三字經》,要我們全部背誦下來,明日到學館會考校默寫。另外還布置了前朝杜工部流落寄居成都府時所寫的‘兩個黃鸝鳴翠柳’絕句,並囑咐我們自行理解其意,他不日便會講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