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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小無嫌猜 一霍 9639 字 7個月前

“距我最近的便隻有元哥兒的院子, 你既不願獨自住太遠, 就與元哥兒同屋罷。”葉微雨緩步走在前頭, 桓允拖拖踏踏地在後麵跟著。

最前有侍女秉燭引路, 一行人乘著月色行走於穿山遊廊之下。

“不行。”桓允歇寢之時,百步之內絕無允許有任何響動, 也不能有光亮惹眼。齊殊元還是個會尿床的小奶娃,夜間必定要有人照看著, 若桓允與之同睡, 豈不是要遭罪?

“人在屋簷下, 也就你挑三揀四。”葉微雨道。

“可若是這樣,我每天見你的時辰就會更少些。”桓允蹙著眉頭撒嬌,以期她改變想法, “阿不~”

葉微雨回身過來瞪他, “你這般糾纏不清,莫不是想住到我院子裡不成?”

她話音未落,桓允的眼睛倏地亮起來, 轉而卻又難為情道, “阿不盛情, 我雖羞赧, 可也是不好拒絕的。”

給他一根杆兒,他還真的就順理成章的爬上去了,葉微雨甚是無語,“我懶得與你說道。”

葉微雨的不辭院本就幽靜,在葉府最靠裡的位置, 被功能不一,大小相彆的庭院與外界隔開來,算起來,給桓允安排的小院已經是最為相近的,不過仍是要分花拂柳穿過多重院門才能到而已。

院門上掛“遠山苑”的匾額,進得門去,隻覺竹篁深深,又有幽蘭淡香撲鼻。

流月和綠蘿在前,推開主屋的門,屋內的布置也多以書畫,且是山水寫意畫為主,其他擺設也隻博物架上放有些許白瓷,玉器,讓見慣了奢侈珍飾的桓允一時還難以適應。

他走近瞧了瞧,瓷器多是官窯出品,且還是太/祖年間的產物,想必是朝廷禦賜。

書畫來頭就更大了,其中一幅魏晉時期的畫作隻不過是寥寥數筆留白勾勒的江中垂釣圖,其遠山如黛,隱於飄渺的霧氣之中;浩瀚的大江之上,隻有一葉扁舟,坐有披蓑戴笠的老翁獨自垂釣。

其上還有書法大家王右軍的題跋,這幅畫幾經烽火,又顛沛輾轉,已經蓋有不少收藏家的印鑒。

“阿不,你家竟有如此寶貝!”桓允仔細辨認之後道,“不僅是顧長康的真跡,還是他少年時期的作品,若我父皇曉得了,定然龍心大悅,待我回宮後便講此事說與他聽,屆時還得勞煩姑丈割愛借予我父皇欣賞些時日。”

“那是高祖早年自一位初出茅廬的書畫販子手裡得來的,原先以為是拓本,回家後意料之外地發現真出於長康之手,也是頗為僥幸了。”葉微雨淡淡解釋,她忽而想到什麼,眼角有了笑意,“你不是不願回宮了嗎?怎的又替聖上打算起來?”

桓允表情陡然僵住,她也不糾於此事,看著綠蘿將被麵鋪好,又道,“方才你與爹爹對弈時,蘇嬤嬤領人過來拾掇的屋子,你平日裡甚為講究,可看看有哪處不滿意?”

桓允聞言環視一周。

葉家雖說後來沒落了,但刻在骨子裡的矜貴卻是沒有丟失的,加之祖上傳下來的家業又豐厚,是以這侍郎府裡子卻是極為鮮亮的。

當然了,雖不比他的澹明殿,但卻是葉家現有條件下最好的了,他道,“就這樣罷。”

“嗯。”葉微雨點點頭,“也不知你使我府上的侍女是否順手,但有寶祿公公在,想必也不用旁人伺候你起居,我便隻撥了個粗使丫頭過來供你使喚。”

“比不得你宮裡的陣仗,你可莫要嫌棄。”

“阿不你這話說的見外。”桓允抿嘴道,“明日朝食我與你一道吃。”

“隻要你按時起床便好。”葉微雨說著就往屋外走,“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再多留,夜深露重的,你早點歇息。”

“嗯。”桓允說著跟上她,“我送你一程?”

“回去吧,”葉微雨道,“夜裡寒氣重,你若又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桓允隻得訥訥的停下步子。

葉微雨又囑咐寶祿,“寶祿公公,眼下不比在宮裡方便,有甚要求儘管提,莫委屈了殿下。”

“奴婢省得。”寶祿直將葉微雨送至院門才折身回來。

“葉家人甚是喜好將臥房做書房使,阿不也是這般。”

屋子東邊有寬大的桌案,上置文房四寶,一側還立有牆麵高的書架。葉家人丁稀少,可不住人的地方也收整的甚為整潔。

桓允了無睡意,自書架上隨意拿起一本書,就靠在圈椅裡翻看。

翻了兩頁便覺不對勁,裡外反複查看後,確定這書之所以紙張泛黃,破破爛爛的是因為其是古籍孤本之故,原本早已亡佚,可便是這手抄拓本至今也近千年了。

他失笑道,“不僅阿不是妙人兒,這葉府裡祖祖輩輩也是如此,價值連城之物都隨意擱置著,便是父皇也得珍而重之的對待。”

他驀然想起葉微雨曾經提過的苦雨齋,據說裡麵珍奇文玩字畫更是不勝枚舉,倒也了然了為何他在葉府隨處會見著這些珍寶。

“殿下,奴婢伺候您歇息可好?”寶祿見桓允穩坐不動,便提醒道。

“幾更天了?”

“已近三更。”

桓允鼻子出氣輕哼一聲,“過去好幾個時辰,父皇和阿兄也未問我去了何處,他二人日後反悔即使抬著禦輦接我,我也不回去!”

寶祿頭埋得低低的,自家殿下埋怨聖上和太子殿下,他就當沒聽到罷。

倒是蹲於房梁上的斐宇聽聞桓允之言,心中暗道,可否要把太子殿下身邊的暗衛與他互通殿下去處的消息告知殿下呢?

桓允也隻鬱悶了一瞬就拋開此事不再談。他把手裡的書放回書架,又在上麵左右找了半晌,發現這書架四尺見方,可各類書籍品種卻是齊全,連佛經都有。

他拿下一卷前朝初年的手抄《般若心經》譯本,吩咐寶祿,“磨墨。”

“殿下?你不安寢嗎?”寶祿驚詫道。

“命你磨墨便好生磨,愣多廢話!”

寶祿吃了掛落,縮縮腦袋也不敢再多話,隻把燭燈挑亮了些,而後拿起墨塊緩緩磨著。

一夜無話不提。

五更天,太陽就有蹦出天際線之勢。

街市上的朝食鋪子早早兒的就開門掛幡做好營業的準備。

今日是十日一次的大朝會,四品以上的汴梁官員都得入朝議事。

大周的京官也不是每日都會入朝議事,通常是四日一參的小朝會,除卻大朝會不算。

那報更的頭陀手裡敲著鐵片,口裡高聲喊著,“普度眾生,救苦救難,諸佛菩薩”後,又向坊間的住戶報現在的時辰。

而後走到門閥官員聚居的廂坊還會加上,“今日四參!”“今日大朝!”之類的字眼。

像那些住處距離大內較遠,品級又比較低的官員,不消提醒他們早早兒的就騎驢出門,未來得及吃朝食的,就在朱雀街上心儀的鋪子吃上一碗浮圓子或是油茶,又或者幾個醬肉餡兒的大包子,喝下大海碗的紅豆粥,吃得全身發熱,這才晃晃悠悠的騎著毛驢趕至皇城。

葉府就在皇城附近,是以葉南海晨起洗漱完畢後,還臨了一幅名家字帖,這才坐於圓桌後用朝食,便是如此,他手裡還拿著書在看,甚是從容。

他性子不急不躁,可管家連輔是個著急的,每每這時他都會催促葉南海,“老爺,這一月三回的大朝會,您三回都是踩著內侍報時的點去,更不用說小朝會您偶爾還會遲到。”

“聖上宅心仁厚,從未苛責過您,可您也得上心莫要敗了您在聖上眼裡的好印象。”

葉南海不緊不慢的吃完,由著侍女給他穿戴官服,他聽罷連輔的一席話,覺著他甚是小題大做,“既要人早到,那又何必規定朝會的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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