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桓允前腳踏入侍郎府, 馬氏和梅舒後腳就緊趕著跟過來。
她二人留在汴京已半月有餘, 自打前次見過葉微雨, 就日日打著熟悉京城風物的旗號, 也不讓梅湘陪同,而是母女倆人自顧著四處打聽侍郎府的住處。
隻她們也不敢貿然直言, 便拐彎抹角的詢問知情之人,卻因此走了不少彎路。每每這時馬氏就惡狠狠的啐口梅湘, 道她人心向外, 除了點出葉南海官居幾品, 此外相關的一切信息任馬氏如何咒罵都是不再提一字了。
這好鑽營的母女終是在鍥而不舍的努力下找到了浣花巷,也知曉了葉家的具體位置。可奇怪的是,她們日日在高牆大院下打望, 除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歎葉家的基業甚巨之外, 卻未有一星半點要登門拜訪的意思。
馬氏眼看著桓允的身影消失朱漆大門後,又抬頭看高空中懸掛的秋日,從荷包裡掏出幾枚銅錢出來, 塞到梅舒手裡道:“現已快到午時, 若咱們母女此時上門, 葉家也是不好拒絕的。眼下你雇一輛驢車去把前些日子我們買的許昌特產拿上, 趕在午食前咱們去上府探親。”
梅舒捏了捏手裡的銅錢,本想說京城的物價比許昌不知高了多少,這點銀錢根本不夠雇車,再則她也隻想在此處守著不想離開,不想風塵仆仆弄亂了發髻, 以免給九皇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轉念又想到母親一毛不拔的性子,而眼下自己還要仰仗她為自己謀得如意郎君,就忍住脫口而出的話,轉言道:“好,母親你暫且等著,女兒快去快回。”
梅舒走後,馬氏就站在葉家附近的烏桕樹下等著。
她遠望著葉府門楣上的匾額,不禁再次嘖嘖歎聲葉家的富貴,忽而又念及桓允的身份和其形同天人的風姿,似乎她日後綾羅加身,鐘鳴鼎食的貴族生活就在觸手可及的眼前,一時間竟情難自已,扶著樹乾“嗬嗬”的笑起來。
許是心裡有了盼頭,梅舒此番不再像往時在家裡,但凡有使喚她做事的地方都磨磨蹭蹭半分不願。馬氏估摸著等了半個時辰,梅舒雇的驢車就鈴鐺叮咚的往巷子裡駛來。
她手裡拽著棉布包裹,跳下車後還整理了一番儀容,待馬氏確認好特產無誤後,母女倆這才端著自詡雍容華貴的姿態往葉府大門行去。
日頭已至中天,正是午時。
葉府門房守著兩個家仆,正端了碗在吃飯。
見馬氏母女過來,心下還道這人可不知禮數,哪有在人家午間用飯食的時辰上門的?這些個在富人家裡當差的,耳濡目染的久了,上下一打量對方的著裝打扮,就知其不過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因而家仆倆人看向馬氏和梅舒的目光就多少帶了些鄙夷。
馬氏一來就覷到門房碗裡的吃食,對葉家富貴的認知再次刷新,自然也就沒注意到對方眼裡的不善。
汴梁雖處於黃河之濱,尋常百姓家吃的也多是河鮮,可眼前區區一下人,午食便能吃到海裡才有的小銀魚!
當然,作為葉家的遠親,萬不可表現出沒甚見識的模樣。
馬氏清了清嗓,高揚著自己的頭顱,那滿頭金釵步搖相撞,發出黃金特有的碰撞之聲,她鼻孔對著其中一個門房道:“葉老爺可在府上?老婦家居許昌,夫家姓梅。今次來京,特來拜訪。”
梅湘在葉家寄居過相當一段時日,眼前這婦人夫家同為梅姓,也是來自許昌。
門房心裡有了譜,雖覺對方不懂規矩,可好歹也跟主人家沾親帶故的,若真是誤了什麼大事,少不得要被懲戒。
其中一個門房聞言後,對馬氏道:“稍等。”
大戶人家的家仆等級森嚴,門房一類遑論內院,便是外院都不及資格進入,是以那家仆也隻是儘通傳之職罷了。
不多時,就有葉南海院中的家仆過來,與那門房耳語了幾句,也不看馬氏母女,頭也不回的便走了。
門房這才對她二人道:“老爺吩咐,不便見女客,勞煩夫人白走一趟,還請回去罷!”
瓜田李下,葉南海不見她們倒也情有可原,馬氏猶不甘心,“你家夫人呢?總能接待女客了罷?”
兩門房對視一眼,不再與其多言,隻道:“夫人還是趕緊離開,今日府上有貴客,若是將人冒犯了,就得不償失了。”
身份卑賤的下人如此眼高於頂的對待她們,梅舒心有不忿,隻到底是姑娘家,麵子薄,現下的情形是就差被人拿著棍子趕了,她扯扯馬氏的衣袖,“母親,咱們還是先走罷,事後再做商議也不遲。”
馬氏卻是個不容易輕易死心之人,她回頭低聲對梅舒道:“九皇子天家人物,哪裡就是我們隨便能遇到的?過了今日怕不知又要等到何時?屆時你父親催我們回去,你可不就錯過了這潑天富貴?”
“可是...”梅舒緊著雙眸,她實在不願再看這些下人不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