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這個似真似假的夢境,昨夜阮靜姝才刻意去製止桓奕向桓允敬酒,當時無事發生,她還在慶幸免去一場災禍,可眼下看來卻不儘然。
嘉元帝在養心殿召見桓奕。
他開門見山道:“昨夜九兒在你府上身中劇毒你可知曉?”
桓奕方才彎腰拱手行禮,動作還未收回,聽聞嘉元帝所言,他瞪大雙眼抬頭,“當真?”
“父皇,小九眼下如何?”
嘉元帝細細審視他麵上細微的動作,那緊張憂心之情不似作假,卻也沒直麵他的問題而是道:“尚可。”
桓奕地位尷尬,雖然嘉元帝和太子一直不曾疑心他,但有個心思不安分的母妃和野心極大的外祖,他稍有行差蹈錯,便會惹來大禍。
桓奕無心爭奪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也不願白白惹人懷疑擔莫須有的罪責,他一五一十道:“兒臣確實逮住一人,此人借機將毒/藥下在小九喝的茶裡欲置其於死地。可那人是死士,還不及兒臣審訊,當場吞藥自殺。”
“那茶水可還在?”嘉元帝道。
“在。”昨夜,桓奕當即就著人查驗茶水的貓膩,得到的回答是其中有毒。但此毒怪異,且凶狠非常,食之可當場斃命無挽回的可能。
嘉元帝與他又說了幾句,便讓人退下。
桓奕接走阮靜姝,至福寧宮外。
他道:“母妃那處,我一人去便可,你先行回家。”
“為何?”阮靜姝不解。
從父皇那出來,他也是神情凝重一言不發的,她看在眼裡也是忐忑不已,“莫不是沂王殿下當真出事了?”
桓奕點頭,“命在旦夕。”
“可...”
桓奕止住阮靜姝的話頭,“此事另有隱情。”他輕輕抱了抱她,“你莫要胡思亂想,回家等我可好?”
阮靜姝看著他,雖然想與他共進退,可自己沒甚本事,便是跟著他幫不上忙不說,怕是還要添亂,隻好同意,“好,你早些回來。”
...
新媳婦今日要進宮拜見婆母,饒是李貴妃對兒媳接受得很勉強,可到底要拿起她作為母妃的氣度和架勢,在阮靜姝麵前立威。加之桓奕向來不與她齊心,李貴妃也想在兒子麵前留有好印象,因而一大早便起來梳妝打扮,在外人看來她是極重視兒媳婦頭一回請安的。
李貴妃在眾多宮婢嬤嬤的陪同下等著,左右已經過了辰時,非但陛下未至,就連兒子與兒媳都不見蹤影。
她的貼身嬤嬤元氏見貴妃麵上不顯,手指卻在無意識的攪著手帕,極有眼色的使喚了內侍去宮門處打聽為何信王與王妃還未到。
那內侍將將踏出宮門門檻,就將桓奕給迎了進來。
信王有“殺神”之名,實則帶下人較為和善。然而現下他周身氣勢沉沉,順和宮眾人很敏感的察覺出信王殿下心情不善,不等他吩咐,皆自覺退至殿外,並掩上門窗。
李貴妃平白等了一大早本就心氣兒不順,又見桓奕隻身前來,更是氣得質問道:“怎的就你一人?我那兒媳莫非這般無用,連給我這母妃請安,身子都不允麼?”
“母妃!”桓奕沉聲道,“你休要陰陽怪氣的指摘王妃!眼下我不是與你來討論靜姝的身子如何。我且問你,昨日你在我的婚宴上動了什麼手腳?!”
昨夜到今日都風平浪靜,李貴妃以為此事神不知鬼不覺無人曉得。眼下他貿然提起,又是一副知曉甚深的模樣,她心底“咯噔”,卻未表露出來,隻冷靜道:“你大喜的日子,加之你那王府向來被你掌控地滴水不漏,生怕我慢待了你的心尖子,我還能做甚!”
“母妃,迷途知返還來得及!”桓奕有心勸誡,“你以為父皇今日為何不來順和宮?”
是啊,嘉元帝雖待後妃無情,可他對子女們該儘的責任也會儘到。尤其是桓奕是繼齊國公一門後,最受其重用的軍事人才,全無道理不過來受新媳婦的改口茶。
李貴妃身處後宮,即便娘家得勢,能首要決定她是榮華還是落魄,亦或是生死的都隻有嘉元帝一人。
想到此處,李貴妃挺直腰背端坐的身子忽然就鬆垮下來,跌靠到椅背上,“他都知道了?”
“你以為呢?”
嘉元帝到底知不知曉,桓奕也無準確的猜測。他離開福寧宮前,聽他說:“奕兒,朕不管你了解多少,或是半分不知情,朕也明白你夾在中間極為艱難。可眼下這情形,你應當做好準備。今日你母妃那,朕便不去了。”
很明顯,父皇是要他表態了,對母妃,也對外祖。
“若母妃不曾犯糊塗加害小九,您的地位仍舊穩固,誰也犯不到你分毫!可你此次卻大膽到伸手觸觸及父皇的逆鱗!”
“桓奕!”李貴妃突然怒目而視,出口便是對桓奕的控訴,“你有沒有良心?!我所做的這一切是為誰?!憑什麼你要去馬革裹屍,征戰沙場,而那兩個僅憑有個好娘就能受到皇帝的萬般愛重?你風餐露宿得來的爵位,桓允那廢物不費吹灰之力就有人親手奉上!”
“我夙興夜寐為陛下打理這後宮,可他眼裡隻有寧望舒!那女人都化作了一抷黃土至今仍念念不忘!你說,我能甘心嗎?!活著的時候,爭不過她,死了仍是她的手下敗將!”
“既然桓欽不肯給,那本宮就自己拿!”
“你們這是謀逆!”桓奕突然後悔自己的失職,平日他對母妃關心甚少,縱容其與外祖家頻繁接觸的後果竟是生出這大逆不道的心思。
“那又如何?奕兒,你父皇的皇位就來的名正言順了嗎?若沒有你外祖父相助,哪還有那兩個孽種作威作福的餘地。”李貴妃憶及往事,本一派麵目猙獰之相,她忽而又轉為溫柔笑意,拉著桓奕勸服,“奕兒,我與你外祖父商量好了,他要我尋好時機殺了桓允,餘下桓曄他自有法子對付,一旦事成,這皇位於你可是探囊取物!”
桓奕搖頭拂開她的手,“我對皇位從來無心,選擇投軍也單純是為著保家衛國,沒有你們這般肮臟的心思。”
“奕兒,”李貴妃見說服不成,竟苦苦哀求,“當年陛下尚居東宮,母妃為他誕下長子。可你那苦命的大哥不及兩歲便去了,於是我把對他傾注的心血轉移到你的身上,為的還不是你出人頭地。母妃這一生彆無所求,隻願你成為萬萬人之上的所在,奕兒,你就全了母妃的願望可好?”
“亦或是,你願看著你的王妃屈尊人下?”
“你錯了,”李貴妃執迷不悟,桓奕心下一片慘然,“我生來就已是人中龍鳳,站在權利的上層,所得到的已足夠我一生無虞。太子也是仁義明理之人,日後斷不會無故苛待血親兄弟。我的王妃所求也不多,此生喜樂安康足矣。”
“母妃,你言語上為我所求,不過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權力私/欲罷了。”他提醒道,“外祖一家我自來便與他們保持距離,從他們的種種所為來看,與你並非一心,你莫要平白當了旁人的替死鬼。”
“若母妃當真下毒了,及時將解藥拿出來,或許父皇還會斟酌著輕饒了母妃。”
聽到桓奕如此說,李貴妃心裡有一瞬間的動搖,很快她就打消了念頭,隻因她根本沒有解藥。
“晚了,奕兒。”李貴妃力氣全無似的低聲喃喃。
桓奕見她冥頑不靈,一時也不知如何再勸,隻道:“你好自為之。”
他查驗的那毒得出的結果,還有一獨特之處在於若它與其他毒/藥混合使用,所顯出的藥性便是另一種,也就是說它可加強毒性,卻會隱藏自身的特質。
若他沒有猜錯,李恪謹先是慫恿母妃對小九下毒,而後自己再安排人補上,雙重保險,以全萬一。而昨夜他們預謀的大事便是起兵圍剿太子,以逼父皇退位。可他打的卻是為著自己和母妃的旗號,便是事敗,父皇首要清算之人便是他母子二人,到時他們百口莫辯,無論如何都洗不清罪孽。
此計歹毒之至,桓奕再次看向李貴妃時,便覺可悲。他母妃自來把李家掛在心上,而李恪謹好似從未把母妃當做他自己的孩子。
可就是這萬無一失的計劃,最後因著靜姝的提醒,小九沒有喝下那杯茶,他隻能按兵不動。隻經過這一亂,短期內李恪謹是不敢再妄動了。
其實此局的輸贏無甚懸念,父皇早就對他嚴加防備,李恪謹的謀算終究要落空的。
桓奕離順和宮後,又去勤政殿求見嘉元帝,父子二人密談許久,其內容旁人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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