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又說回來。”仙鶴形態的仙人舒展翅膀,不悅地嘀咕,“這夜叉小子可真不識好歹,你許下承諾願意救出夜叉一族,他卻質疑推脫,還要過幾日答複,實在不像話。”
“想來也情有可原。”歸終思量得更多,帶領全族轉投他方不是件小事,非一朝一夕可以決定。
再者,她設身處地斟酌羅刹之處境,如此竭力謀劃多年得來的權勢地位,要輕而易舉地放棄實屬不易。若幾日後羅刹果真拒絕了摩拉克斯往日許諾,她雖惋惜卻也知道,皆在情理之中罷了。
“權利財帛動人啊。”歸終感歎。
摩拉克斯卻對此看法卻截然不同,他望著天邊明月,“他應當不是如此淺薄之人。而且,那些讓魈轉達的話,讓我有些在意。”
歸終聽言,回憶起那些話語,細細忖量起來。
“嗯?”留雲借風真君滿頭霧水,“他的意思,不就是懷疑帝君能為,覺得我們不一定能將夜叉一族救出來嗎?“
“如今歸離原西有夢之魔神,南有奧塞爾,摩拉克斯雖占上風,但兩麵相夾,真的有餘裕……嗎?”歸終紅唇輕啟,複述羅刹所言,神情逐漸凝重。
“兩麵相夾。”歸終說,“夢之魔神與奧塞爾雖然分彆占據我們的領地兩側,但關係不溫不熱,從未合作過。羅刹為何篤定我們會被兩麵相夾?”
“他們?!”留雲借風真君恍然大悟,頓時怒火衝天,“我就尋思,奧塞爾這家夥安靜一時,必然藏了一肚子禍水。帝君,若兩魔神聯合,我們必須早做準備!”
說完,她又想起這重要的信息是自己看不順眼的夜叉小子帶來的,拿人手短,扭扭捏捏地偏過頭,小聲說了句,“這叫羅刹的家夥,好似也沒那麼壞。”
沒那麼壞嗎?
摩拉克斯持保留意見。
他所思所及更多一些。
若自己不曾因一時起意親自救助赫烏利亞的信徒,接下來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不會和夢之魔神眷屬有短暫的兵刃相接。
不會發現數位領頭之人正是羅刹同族。
不會覺察到因手刃無辜而感到瀕臨崩潰的魈。
然後,若自己沒有因心生憐憫將魈帶回呢?若沒有讓魈將過去許諾送達呢?
在夢之魔神與漩渦之魔神合力圍攻下,己身神力於懷,更有天星威重,應會安然無恙,但歸離原將會得到一個怎樣的結局?
以果推因,一切竟是環環相扣,一步差錯,步步差錯。無形的大手極儘所能擺弄一切,將籌碼放在自己滿意的位置,使曾經毫不起眼的蛛絲馬跡也變得撼人心魄。
羅刹。
昔日心軟羸弱的少年夜叉,今時萬物為棋的無心惡鬼。
腦海中思緒紛起,摩拉克斯垂眸看著靜靜漂浮在石桌中央的綠芽,這株由魈替羅刹轉交的植物生機蓬勃,決讓人想不到是出自羅刹這等冷心冷血之人手中。
歸終和留雲借風還在就即將到來的戰事交談著,摩拉克斯並未打斷她們,也未將心底萬般猜想述之以口。夜晚暗香浮動,他遠目眺望著歸離原的萬家燈火,嫋嫋炊煙。那是少有的寧靜祥和,可惜又是一時之景。
兵戈將起,百姓苦楚,自古如是。
……
兩日後。
等浮舍心急如焚地接到從水牢中放出的羅刹時,他已經唇色慘白,緊閉著雙眼昏迷不醒。
水牢受刑之人會被夢之魔神鎖住元素力,隻能單純地依靠身軀扛住牢頭的拷打。羅刹身體本就單薄,出來後傷橫累累,又曆經寒水侵身之苦,更顯得消瘦了許多。
浮舍將他小心翼翼地抱回自己房間,替他換好衣物後,急匆匆地叫來了應達和伐難。
應達甫一見躺在床上額間冷汗密布的羅刹,霎那間心中火氣升騰,差點直奔水牢而去,幸好被一旁的伐難眼疾手快地攔下了。
“這是公報私仇!”應達咬牙切齒,“僅僅一日水牢怎麼會把人折騰成這幅模樣!”
“還是不要去鬨了。”伐難說,“沒有用的。羅刹手下犧牲了太多的人,連族中都有怨言,更何況其他人。這次行刑之人多半曾有親友因羅刹而死,才會這般泄憤。”
“伐難妹妹說得對。”浮舍兩手叉腰,兩手抱胸。他雖也不忿,卻知事情輕重緩急,沒有衝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