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沈寧沒怎麼說話,祁南也罕見地保持了沉默,路過花店時,沈寧讓他停下來,自己去買了一束白色的菊花。
到達許知澤的墓碑前,沈寧看著墓碑上少年的照片,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
如果說來之前她還報了極其微小的希望。
萬一南南沒有去世呢?萬一這吊墜隻是和南南的長得一樣?萬一許知澤隻是同樣的和南南出自同一個孤兒院……
那這時所有的想象在看到許知澤照片時化無烏有。
照片上的少年唇邊有著淡淡的笑意,眉眼和她有些相似,整個人都給人一種向日葵般的溫暖。
沈寧比沈南大兩歲,她記得沈南的樣子,如果沈南長大,就該是這般模樣。
沈寧把白色菊花放在墓碑前,看著照片泣不成聲:“南南,對不起,姐姐來晚了。”
她哭泣的時候也不會大聲發出聲音,隻是默默流淚,最後有些無力了,才被祁南扶著離開。
她抓住祁南的胳膊:“你可以和我說說……許知澤的事情嗎?”
在這一刻,她沒有再稱為南南,沈南已經是彆人家的小孩了,他在世時過得很好,這是文湖市最好的墓地,一塊墓也要幾十萬,這對於沈寧來說是一個天文數字。
祁南:“當然可以了。”
他和許知澤同一個幼兒園同一個小學初中,兩家父母也有往來,許知澤安靜內斂,祁南活躍愛玩,兩個孩子性格完全互補。
祁南很有說故事的天賦,說到有趣處自己都會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時候他愛拐著許知澤和他一起逃課出去吃麵條,許知澤聽說他沒吃早飯也擔心,隻能陪他了。
隻是笑了,祁南又覺得有些難過,許知澤怎麼就去世了呢。
但現在,比他更難過的人就在他身邊。
祁南小心翼翼地看了沈寧一樣,沈寧眼眶紅紅,嘴角卻泛起笑:“他一定是個很聽話的小孩。”
“是的!他年年被評三好學生!”祁南說完,又想到什麼,立刻站起身道:“你等等,我去找找許知澤的照片,也讓你看看。”
沈寧在祁南這兒留到了很晚,她還意猶未儘,看著許知澤的照片不願移開視線,祁南很大方地送了一張照片給她。
可惜他這裡也沒有許知澤的單人照,隻有他倆合照。
沈寧如視珍寶,眼睛明亮,認真鄭重道:“謝謝你。”
祁南擺擺手:“我送你回去,這麼晚了你一個女生多不安全。”
他拿出許知澤在世也會擔心,就輕易地把沈寧的拒絕壓了回去。
祁南的小電瓶威力也大,可以跑出一般摩托車的速度,但他擔心沈寧怕,也就沒騎多快。
祁南不是買不起其他車,隻是他覺得那些車哪有小電瓶方便又愛護環境呢?
隻是隨著沈寧的指路,祁南騎著小電瓶在這座城市中穿梭,當騎過小巷子,抵達一處看上去破舊的危房時,沈寧說:“到了,謝謝你。”
她下車,剛走沒兩步就被祁南拉住了。
祁南看著眼前的房屋,十十分擔心就此垮掉,要把他埋在下麵了肯定還得來請人挖。
“你就住在這裡嗎?”
沈寧咬了咬唇,知道自己的居住條件很差,祁南看上去就是不差錢的主,她心中泛起一些羞愧:“是的。”
祁南看著她的樣子,也意識到了自己那句話有多不對。
“哎,我不是那個意思,住在這裡多不安全啊。”
話音剛落,一個鍋鏟就掉在他們麵前。
“乓”的一聲,然後二樓傳來了夫妻吵架聲,接著乒乒乓乓,仿佛已經打了起來。
周圍沒有一個人讓他們安靜點,似乎對這已經習以為常,或者他們自己也會製造噪音。
電視劇的聲音,拖動板凳聲音,小孩的苦惱聲……
全部透過不隔音的牆壁傳來,編織成了一首最真實的貧苦生活的曲子。
祁南看著沈寧,她穿著普通到極致的T恤短褲,露出的一截小腿白生生的,她美麗瘦弱,低垂著頭,宛若一束純白鈴蘭,被風吹動著莖,雪白的花朵輕輕搖動。
她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祁南說:“你彆住在這裡了,換個地方吧。”
沈寧咬唇:“等我發了工資就換。”
她不在意會不會被他人瞧不起,但無法不在意許知澤朋友的眼光,她這個姐姐過得很不好,如果許知澤跟著她,一定也很不好。
祁南說:“要不你住我那兒吧,我回家去。”
沈寧睜大眼:“這怎麼可以,我怎麼能把你趕出去呢……”
祁南其實是怕沈寧擔心他會對她做什麼來著,所以才提出這樣建議的,反正是不能讓沈寧住在這兒了,要真出了什麼事,他都沒臉見許知澤。
“你是許知澤的姐姐,許知澤是我兄弟,四舍五入就是我的姐姐了,我不可能看見自己姐姐住在這種地方啊,要是許知澤知道,肯定會很難過的……”
祁南從來沒覺得自己竟然這樣有語言天賦,一長段話說了好幾分鐘竟然沒有一點吞吐重複,反正翻來覆去都是,你要不跟我走,你對得起許知澤嗎?
最後祁南深吸一口氣,道:“你要實在覺得不好意思可以和我一起住,反正我那裡房間多,等過了暑假我去上學了你就一個人住。”
沈寧捏緊了拳頭,被祁南打動,很鄭重地朝他鞠了一躬:“謝謝你。”
祁南想說不用那麼客氣,但這姐弟倆就算生活環境不一樣,但內裡還有一些特質相同:“現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沈寧:“我想收拾一點東西。”
沈寧在這間屋子裡生活了一年多的時間,有過很多很多回憶,那時候她把“南南”當做弟弟,真以為這輩子會這樣過去。
沈寧深呼吸了一口氣,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些,放在箱子裡,她東西很少,收拾起來也很快,隻是轉眼間屋子裡就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南南”的東西了。
她現在終於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弟弟,他有新的名字——許知澤。
多好聽呀。
沈寧彎了彎唇角。
再一次的,慢慢地收拾好了陸鳴留下的所有東西。
她把這些東西全部放進了一個箱子裡,放在角落。
然後帶著自己東西,離開了這裡。
沈寧沒打算退租,她還等著什麼,或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念想。
在祁南家住的第二夜,沈寧躺在柔軟的床上,對係統說:“終於搬家了,不用委屈自己了,原來也委屈你了,統統。”
在她住在貧困城中村時,係統每晚都儘職儘責地幫她屏蔽外界聲音,才讓沈寧睡了個好覺。
係統:“不委屈!能幫助宿主是我的榮耀!”
——
祁南這裡離沈寧工作的地方比較遠,祁南知道後給沈寧找了一份工作,還是打著弟弟旗號,幾乎是逼迫沈寧接受的。
沈寧說:“可是我學曆低,我怕我無法勝任。”
祁南:“沒關係啊,你要想發展學曆其實可以自考個本科,最後讀個研究生。”
沈寧心動了,她原來讀書時成績很好,但是孤兒院沒有錢,她那時候才十三歲,也掙不到錢,便隻能輟學了。
“真的可以嗎?”她眼睛亮晶晶的。
祁南覺得沈寧有些時候特單純,眼睛裡跟有著星星一樣,他說:“當然,我給你報個班吧,你去上課就行。”
沈寧說:“我自己有錢,我可以自己做的。”
她覺得麻煩祁南太多了,遇上祁南之後,她的生活都在變好。
怎麼會這樣幸運呢?是不是許知澤,她的弟弟在冥冥之中保佑著她?
沈寧下定決心,一定要報答祁南。
祁南今年大一,這個暑假本來沒想好去哪兒玩的,現在沈寧和他住在一起了,他覺得自己不能出去玩了,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想了。
畢竟在家飯來張口的日子誰不喜歡呢?都做好了飯誰還願意去點外賣呢?
更何況沈寧的廚藝是真的好。
祁南晚上喜歡帶著滑板出去玩,一開始沈寧不太願意,後來也跟著他一起去了。
她長得漂亮,一襲白裙,長發齊肩,溫柔美好,簡直是每個男生的夢中情人。
每次沈寧和他一起出去,祁南都會受到好多男性的目光洗禮,羨慕嫉妒的都有。
祁南:爽了。
他虛榮心嚴重,但還是比較有節操,沈寧當姐姐就好了。
又是一天,祁南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拿著滑板走向沈寧,沈寧拿起一瓶水給他,祁南接過,美滋滋地喝下,覺得這水真他媽甜。
“回家了。”
路過一處時,看見往常放著明星的LED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祁南認識的人。
祁南心中的虛榮心再次蠢蠢欲動,戳戳沈寧的肩:“哎,你看看那屏幕。”
沈寧轉過頭,便看見了陸鳴。
身著西裝的陸鳴,麵容俊美,身材高挑,簡直像模特,不過模特不會有他這樣的氣場,他太耀眼,是普通人夠不上的。
祁南的聲音在旁邊響起:“這人我認識,叫陸鳴,我初中時還和他一起打過籃球呢。”
“他現在是陸家的掌權人了,據說是最年輕的,嘖,這才回國多久啊,好像是六月十三才回國的吧,那是真牛這麼快就把陸家人給馴服了,嘿。”
不過隨即,祁南就意識到自己重點出錯了,他立刻拐到了自己身上:“我厲害吧,這麼多人我都認識。”
而沈寧卻是恍然,六月十三,那是“南南”離開的那天。
原來時間飛快,距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陳小泡】投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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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