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
夜晚放完花燈,兩人回到赫府,迎麵走來一個熟悉身影。
季深頓住腳步,眼神瞬變。
化身赫靈爻,拉著他小手的悠悠,眨眨眼,看著與她個子差不多的季朝木,心底掀起驚濤駭浪。
這小孩竟與師兄長得有七分像!
季朝木穿著錦袍,藍扣束發,背負長劍,瞧著清雋疏朗。
望著回府的姐弟倆,季朝木短暫地怔愣後,通過倆人腰間懸著的玉佩認出身份,行禮道“在下林城季家子弟,季朝木,見過赫家妹妹和小弟。”
今日他隨季家主前來拜訪。
悠悠反應過來,這位就是鬼王之前假扮的季家弟子,險些與赫靈爻成親那位。
不明白為何此人與慕天昭相像,她與顧赦是因為在輪回道中,化身為赫靈爻與季深的緣故,季朝木又是為何。
悠悠在夢魘中見過慕天昭小時候,眼前的季朝木與他模樣相似,不過細看,還是分辨得出。
慕天昭自幼經曆過滅門之痛,嘴角雖總噙著淺笑,但整個人像被沉甸甸的山壓著,從未有過喘息。
他眸色雖淺,卻讓人看不到儘頭。
此刻的季朝木卻不同,眉目清雋明亮,看起來沒有半份壓抑之感。
悠悠回禮,側頭看向季深。
頂著赫無荊的殼子,季朝木認不出這是同父異母的弟弟季深,季深卻認得他。
季深長睫垂下,握緊她的手“阿姐,走了。”
季家與赫家往日並無交情,赫家主向季家要來季深後,逐漸開始有了交集,越走越近。
上元佳節,季家主帶著季朝木前來拜訪。
赫家主原本有些擔憂,季深如今因萬鬼咒變得癡傻,整日被關在柴房中,若季家主反悔要帶走季深,上哪賠一個季深給他。
好在,季道鴻並無此意,單純來拜訪後便攜子離去了。
送走季道鴻,赫立山來到房門緊鎖的柴屋外,多少有些良心不安,囑咐下人道“今日佳節,給他準備些好吃的,屋子也打掃乾淨。”
他倒不是故意讓季深住在簡陋的柴房,而是這塊地,處在極陰之處,最易滋養出陰魂,方便萬鬼咒發作時,他施展換魂之術。
季深留在赫無荊身上的兩縷魂,已經歇息了。
季深從房屋角落起身,目光透過窗戶,看到夜空煙火漫天,熱鬨非凡。
一個倩影在煙花消散之際,翻窗而入。
“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赫靈爻從儲物袋裡,拿出油紙包裹的雞腿,熱騰騰的板栗,芙蓉糕擺在茶幾上。
她環顧四周,爹爹總算肯讓人整理這屋子了。
柴房裡多了桌椅床榻。
為了降低赫家主的警惕心,季深真身一向以癡傻麵容示人,對赫靈爻也是。
他呆坐在地上,靜靜看著麵前東西,沒有要吃的意思。
赫靈爻習以為常,將雞腿肉分成小塊小塊的,用玉著喂給他。
她弟弟多,府內雖有下人伺候,她閒暇時間也會照顧,因此對待與四弟弟差不多大的季深,也得心應手。
季深長睫微顫了顫,吃了大口,臉腮漲的鼓了起來。
他目光落在對麵,女孩斜支著臉,淺笑嫣然,比外麵綻放的煙花還漂亮。
萬鬼咒並非永久的詛咒,有消失的一天。
季深知曉,若他不在赫無荊身上的萬鬼咒消失前,讓被關在柴房的真身逃離赫家,他將被赫立山滅口。
赫家主不可能讓這等事流傳出去。
尋常的法術救不了他,無法讓他短短幾年,變得足以與世家抗衡。
隻有禁術,能救他。
他從赫家宗祠盜走的禁術,是鬼術,極其凶惡。
赫家的驅鬼術,便是為了對抗它誕生。
以赫無荊的身份修習鬼術容易被發現,季深用真身修習。
偏僻的柴房,少人來打擾,為他形成天然的保護層。
春去秋來,幾度輪回,季深逐漸成長為翩翩少年。
他仍想像往日一般粘著赫靈爻,可惜赫靈爻在府內的時間,愈來愈少,她總外出曆練。
這幾年,季家與赫家來往密切,關係甚好。
“季朝木”三字,季深從赫靈爻與赫家之人嘴中聽到的次數,變得愈來愈多。
兩邊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近些年的密切走動,外界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是季赫兩家有婚約之說。
季家嫡子季朝木,拜於第一仙宗門下,是修仙界年輕一輩的翹楚,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
而赫家三小姐,更不必說,花容月貌,小小年紀驅鬼之術直追赫家主。
兩人稱得上門當戶對,男才女貌。
季深每每聽到這番言論,心情便跌到穀底,更讓他不悅的是,赫家不少人竟也信了。
有的人心胸開闊,海納百川,裝著黎民百姓天下蒼生。
有的人心裡卻隻有塊小地方,隻裝得下寥寥數人。
在數不清多少次的萬鬼咒折磨下,季深心裡的空間變得越來越小,隻裝得下,他喚做‘阿姐’的赫靈爻。
其餘眾生,與他無關。
也因此,他愈來愈無法容忍,赫靈爻身旁有其他人的存在,無論是誰占據了赫靈爻的視線,季深將其毀掉的念頭,便如潮水般湧來。
好幾次險些付之行動,好在他控製住了自己。
迄今為止,他仍是阿姐最親近的存在。
白日,他在赫靈爻麵前扮演乖巧的四弟弟赫無荊,夜間,他扮演赫家可憐的呆傻養子。
赫靈爻每個在赫家府邸的深夜,一如當年,會偷溜到柴房來看望他。
今夜亦是。
悠悠熟練地翻窗,落入昏暗的房間。
在輪回鏡中,化身赫靈爻久了,長年累月,體驗赫靈爻的喜怒哀樂,悠悠意識變得模糊,身為路悠悠的記憶被淡化了,變得真如赫靈爻一般。
她一雙泛著紫眸的天眼,越發厲害,任何人的魂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眸。
“我明日要去曆練,不能來看你了。”
穿著一襲白衣,襟帶深紅的少女,蹲在季深身前,拿起布老虎在他眼前晃了晃。
知道小老虎對季深的重要性,她極為愛護,用法器給它鋪了個乾淨的小窩,以免受潮生黴,但質地不好的布老虎過了多年,飽經風霜,不少地方破爛了,裡麵的白絮露了出來,
悠悠從懷裡摸出準備好的針線,將破爛的地方縫補了番,又塞還給季深。
不知不覺,八年過去。
當年送她海棠花環的小孩,變成與四弟弟一般的小少年。
可惜他的雙目依舊無神,無論她如何做,對方始終不肯多做出半點表情。
修行了整日,悠悠眉間染上倦意,坐在茶幾前,斜支腦袋小憩了會。
室內寂靜半晌,坐在對麵的少年,一手撫上她微涼的臉頰,低喚了聲“師姐。”
顧赦抿緊唇角,在輪回鏡待久了,師姐快以為自己是赫靈爻了。
這不同尋常。
有人在刻意淡化她作為路杳的記憶,才會如此。
至於這人是誰,顯而易見。
鬼王送他與師姐入輪回鏡,不單要他替他找到正確答案,還存在著其他想法。
不過,正合他意。
顧赦撥開悠悠額前碎發,眼神晦暗。
他不僅要得到輪回鏡,還想要得到,師姐一縷情思。
次日,悠悠離開了赫家,前去古靈淵曆練。
此行她是受季師兄的邀請,季師兄便是季朝木。
幾年前,她拜入仙宗。
小幾歲的四弟弟嚷著要一起,可他從小病弱,比同齡人孱弱些,隨悠悠去仙宗後,時不時被同門欺負。
擔心被她發現,會不讓他繼續待在仙宗,赫無荊便忍著疼痛,誰也不說。
後來悠悠無意發現他身上的傷,怒不可遏,將欺負過季深的弟子全部教訓了頓,上告宗門,宗門意思是各打五十大板,因為季深也有不對之處。
悠悠一言不發,看著遍體鱗傷的季深,連夜帶他離開了仙宗。
那宗門,正是季朝木的師門,他入宗早,輩分高些,雖與悠悠年歲相差無幾,悠悠也喚他一聲“師兄”。
到了約定的地方,悠悠看到一群曾經有過半月同門之情的仙門弟子。
為首少年背負長劍,容貌溫潤俊逸,看到她,彎唇淺笑,起身將她迎了過去。
悠悠坐下,敏銳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一群仙門弟子都神色萎靡,悶悶不樂,她看向季朝木,他眼底帶著青暈,仿佛許久未睡好了。
察覺到她的疑惑,季朝木輕聲道“彆介意,此次仙門大會,大家都未表現好。”
悠悠恍然大悟,前幾日仙門大會鬨得沸沸揚揚,據說各大仙宗的天之驕子們,被個名不經傳的小仙宗弟子一一擊敗,讓人在頭頂上奪得了榜首。
那小仙宗弟子,似乎姓路。
悠悠記得大會前,季朝木是最被看好奪得榜首的弟子之一,沒想到,早早遇到路姓弟子,出局了。
看出季朝木眼底的灰敗,悠悠想了想,安慰道“那姓路的,一聽就不是好人。”
季朝木失笑,眉眼間的頹意淡了些,摸向儲物袋“我上次去妖界,帶回些”
頓了頓,他收回手“罷了,待回去後給你。”
悠悠不明所以,百無聊賴地摸了摸掛在脖頸上的靈珠。
這是四弟弟送她的,每次她外出曆練,他都嚷著要她戴上,說這樣,就像他跟在她左右般。
想到赫無荊,悠悠有些頭疼。
從小就像小尾巴跟著她,現在都不改,她做什麼,哪都有他,像塊年糕一樣,又甜又粘人。
她撫摸靈珠之際,珠身悄無聲息地閃了閃,裡麵有個小紙人形狀的身影。
休息片刻,悠悠隨眾人一起前往古靈淵。
三日後,遠在千裡之外的赫家府邸。
一縷若有若無的笛聲,回蕩在空中。
明月高懸,坐在飛簷之上的少年,一襲紅衣,修長的手指握著短笛,皮膚蒼白,仿佛從未見過烏陽般。
幾個紙人向他彎腰行禮,嘀嘀咕咕稟報著什麼。
皎潔的月光灑落,清風拂麵,季深看向其中一個紙人。
“古靈淵,危險危險。”
安排跟隨阿姐的紙人著急稟告。
季深撫著短笛,俊美的眉眼看不出什麼情緒。
古靈淵曾是上古神靈隕落之地,靈淵底下,埋葬陰魂無數,曆經千萬年間,早已化作惡鬼。
他讓阿姐莫要前往,她堅持。
古靈淵最近不太平,不少惡鬼從深不見底的淵底爬了出來,為禍四方,她無法坐視不管。
而那群邀她前往的仙門弟子,初出茅廬,妄想還古靈淵四周小鎮一個太平,季深心道,有這個功夫,不如花些錢財,勸小鎮百姓搬離靈淵。
不過他們可能不願。
前不久仙門大會,被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宗門弟子擊敗,他們就指望陰靈淵之行,捍衛宗門地位,揚名立萬。
季深拂袖,所有嘰嘰喳喳的紙人消失不見,獨留跟去古靈淵的那個。
他捏住紙人,坐在泛著涼意屋脊上,左腿支起,借著月光打量紙人許久,不知想到什麼,眼神陰鬱。
“讓你與他同行,遇到危險,看誰救你。”
對付惡鬼,與對付修士不同,季朝木等仙宗弟子或許實力非凡,但麵對惡鬼,少有經驗,到時候隻會拖阿姐的後腿。
季深雖想同行,但以病弱的赫無荊身體前往,幫不了阿姐,以真身前往
他看向月光中,蒼白皮膚下泛青的血管。
修習鬼術後,他開始懼怕陽光,白日隻能躲在陰暗的角落,寂靜的黑夜,才敢光明正大的走出房門。
而這些,不能被阿姐發現。
冷風吹過,紙人忽然扭動起來,在季深眼皮底下,化作一團輕煙,灰飛煙滅。
季深愣了愣,眼神順變。
一襲鬼魅般的修長紅影,消失在皎白的月色下。
狂風呼嘯,猶如刀刃刮在身上。
悠悠不斷下墜,被一股恐怖力量拖入深不見底的陰靈淵。
頭頂光亮愈來愈小,隱約可聽到幾聲焦急的“靈爻!”、“赫靈爻!”
古靈淵的鬼物非比尋常,就在方才,她幫一群人擋下鬼物襲擊,自己卻不慎被抓住。
淵下,鬼哭狼嚎。
黑暗的深處,無數隻飲血茹毛的鬼物湧來,要將悠悠瞬間吞沒。
靈淵邊上,一群仙門弟子臉色大變,季朝木看著掉落下去的身影,素來穩重溫潤的麵容浮現出驚慌之色。
“靈爻!”他大喝一聲,就要躍下。
旁邊同門死死拉住他“季師兄,冷靜些!”
千百年,掉入古靈淵的人都無一生還,屍骨無存,赫靈爻為救大家已經犧牲了,他們不能讓季朝木跟著送死。
“從長計議!”
密密麻麻的鬼物湧來,悠悠受傷過重,視線一片模糊,渾渾噩噩地闔上眼。
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喚著她熟悉的稱呼。
“阿姐。”
在鬼哭狼嚎中,這清晰的兩字落入悠悠腦海中,如一滴水珠墜入平靜的湖麵,掀起漣漪。
悠悠試圖睜開眼,眼皮卻有千斤重。
她頸間掛著的靈珠一閃,一道身影悄然出現,將墜落的身影攬腰抱起。
淵中撲來的鬼物,看著突然出現的身影,有片刻的遲疑,但很快,又興奮地撲了上去。
季深灑下一堆紙人。
這些紙人手持刀劍,變大環繞在四周,與撲來的鬼物死鬥。
不知過了多久,季深抱著懷裡的女孩落在淵底,紙人陰兵快用完了,淵內的鬼物卻層出不窮。
他抿了抿唇,這時候,地麵顫動起來。
包圍他的鬼物紛紛散開,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
在靈淵底下,吸收了千萬年陰氣的怪物,足有十丈高,三頭六臂,粗壯的手腳布滿猩紅的眼睛,隨手一掃,將就近的鬼物吞入喉中。
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它背上多了隻眼,這鬼物靠吞噬同類變強,
淵底骷髏滿地,常年與死屍鬼物相伴,對於突然出現的兩個鮮活氣息,怪物興奮起來,一拳朝季深襲去。
光線昏暗的淵底,陷入一片混亂。
鬼物嚎叫聲此起彼伏,許久之後才消失,動蕩不安的古靈淵底,逐漸恢複寧靜。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息。
一條藏在草間的小蛇,警覺地縮起身體。
烏靴從它上方跨過,季深滿身血汙,踩著遍地鬼物的殘肢,背著昏厥的女孩離開。
他衣袍都是血,好在穿著紅衣,看不真切。
常年被關在柴房,季深未曾見過天日的皮膚極白,紅衣雪膚,眼眸透著近乎妖冶的紅。
他落在地麵的染血腳印,深淺不一,身形搖搖欲墜,全身都是傷,最嚴重的一處在胸膛。
那裡有個血淋淋的窟窿,被怪物的手穿破,差三寸直取心臟。
季深環顧四周,淵內生長了一種名為死生藤的東西,藤上長滿刺,靠吸食陰氣而生,能長到萬丈高。
他體內靈力空空如也,將赫靈爻綁在背上,一手抓住死生藤,借此藤朝上方淵口爬去。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有一縷明亮的光線出現,臨近淵口了。
季深精疲力儘,走不動了。
外界似乎是白日,有猛烈的陽光從淵口照入。
鬼物都畏懼猛烈的陽光,季深以人身修鬼術,也是怕的。
臨近淵口的地方,有個石洞。
他將赫靈爻靠在一塊凸起的山石上,陽光落在她身上,那麵無血色的臉頰,變得紅潤了些,
被放下時,赫靈爻若有所感,搭在季深肩膀的手微動,摸到陌生的花紋。
她濕潤的長睫微顫,沾染了血漬。
季深伸手,欲抹去那礙眼的猩紅。
毫無防備地,他的手暴露在烈陽下,原本被死生藤上尖刺紮得血淋淋的手,冒起焦煙。
劇烈的疼痛從手背傳來,比胸膛被貫穿的地方都疼。
季深蒼白的手指蜷起,狼狽地收回。
陽光灑下的麵積變大了些,季深不得不整個人縮到昏暗狹窄的洞內。
赫靈爻被他放在洞口有光的地方。
他躲在與她光影一線之隔的地方,臉色煞白,靜靜看著她,威懾暗處覬覦女孩鮮活氣息的鬼物。
這時候,上方傳來動靜。
一道身影借助死生藤,不斷下落。
又一鮮活的氣息傳來,原本在暗處,被季深威懾的鬼物,不假思索朝來人撲去。
季朝木揮動赤劍,一一斬殺。
季朝木本做好有去無回的準備,誰知垂眸便看到,唯一日光籠罩的地方,纖瘦的身影浮現。
他大喜過望。
靈爻運氣很好,竟落在了凸石上,陽光猛烈,這些鬼物也不敢輕易靠近她。
季朝木迅速落下,打量赫靈爻傷勢後,給她喂下丹藥。
此地不宜久留,他迅速將赫靈爻背了起來。
悠悠意識昏沉地醒來,手指落在他衣裳,觸碰到肩膀上的葉紋,渾噩的意識有些茫然,分不清在夢境還是現實。
丹藥在她體內發揮作用,她微動了動。
“靈爻,”
察覺到背上的動靜,季朝木微緊的嗓音響起。
悠悠纖長的手指微蜷了蜷,沉沉的眼皮雖無法掀起,卻聽出了是誰。
是季朝木的聲音。
隱隱感覺到有陽光落在身上,格外的溫暖。
悠悠垂睫,昏睡過去。
在無人注意到的陰暗角落,紅衣少年捂著心下三寸之處,也撐到極致,麵色蒼白而不甘,倚著石壁倒了下去。
再睜眼時,悠悠已身處赫府。
此時正值深夜,燭燈靜靜燃燒著,她掀起長睫,抬眸便對上一雙淺眸。
悠悠有瞬間茫然,記憶裡,好像有個相似的麵容。
想不起來,她搖了搖頭,被侍女攙扶坐起身。
悠悠靠在床頭,看到侍女端來的藥碗,不習慣旁人喂,她欲伸手接,一隻手攔在她前麵。
“我來吧,”侍女一愣,抿唇輕笑地交給季朝木。
“不用了,”她唇色蒼白。
季朝木淺笑“彆與我客氣。”
湯藥遞到眼前,她隻好張嘴喝下,潤潤嗓子後,朝季朝木道謝。
“季師兄舍命相救,靈爻不甚感激。”
季朝木搖頭“是你運氣好,沒有落到淵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