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行舟,朝對岸靠近。
看到兩人一身紫衣,銀夜魔修打扮,身為夜域大殿下的敖奇,迎來了諸多不善目光的洗禮。
被天降餡餅砸中的敖奇,呼吸急促,萬萬沒想到手下有這等能人。
雖說銀夜一向沒有野心,但魔尊傳承送到眼前,不要會被天打雷劈的。
舟上兩人尚處在危險之中,另八域的人不會任由他們從眼皮底下離開,無法靠近弱水,攻擊兩人卻輕而易舉。
敖奇不假思索道:“保護!”
然而一域對八域,莫說銀夜,就是巔峰時期的荒澤都做不到,眼見周圍眾人做出攻擊之勢,敖奇等人來不及阻止。
就在這時,舟上兩人扔掉紫袍和‘銀夜’令牌,搖身一變,一個掛上清筠令牌,另個掛上劍宗令牌。
其中的女孩模樣亦做了改變。
一襲紅衣若楓,烏發垂散,五官精致白皙。
夜空血月灑落,給那張明豔的絕美容顏,添了幾分近乎蠱人惑心的妖異。
“是她,”前來湊熱鬨的白默默,認出是拍賣會上見過的人,頓時愣了愣。
臥底中的仙修人士,幾個熟悉麵孔認出了悠悠,一些年少些的弟子則茫然不知。
“亮出仙修身份,真有用嗎,”蕭町一手搖槳,另手握劍,心弦繃緊隨時準備撥鞘。
知道他們是仙修,這些魔修不該下手更狠嗎。
悠悠繃著臉,也有些忐忑。
隻能一賭。
岸邊成千上百的魔修,不提人數,那些堪比化神境的魔使,攻擊一下他們就夠嗆了。
以銀夜魔修的身份必死無疑,另八域不會容忍銀夜的人得到傳承,隻有亮出原來的身份。
岸邊。
從欣喜若狂到晴天霹靂隻是一瞬,反應過來的銀夜眾人大怒。
“混賬——!”
身為大殿下的敖奇,最是怒不可遏,他掌下用力,凝出幻化成魔刀的黑霧,“咻——”地朝舟上兩人襲去。
“卑鄙的仙修!我靈魔界九域英豪在此,容你放肆!”
去死吧——!
眨眼間,魔刀掠至小舟。
但下一刻,數道渾厚的魔氣打在魔刀上。
孤木難支的魔刀化作青煙,敖奇立在原地呆了兩秒,遲疑地左右瞥了眼。
他再次朝舟上兩人襲去。
又是數道魔氣,馬不停蹄地追上化解了他的攻擊,保護著舟上的仙修。
這次,敖奇看清了出手的有哪。
分彆是靈魔界最具王者風範的荒澤,擁有大域氣度的太古,一片耿耿魔心的滄海.......
他難以置信,另幾域,卻有相同的思量。
眼下,誰也沒把握自家的靈舟先到,縱使到了,也難逃脫被集火的命運,要抵達對岸的紫聖宮難上加難。
仙修沒資格得到傳承,最多搶到魔鱗。
既如此,不如讓這兩仙修拿到魔鱗,他們在弱水外等候,隻要對方一出來就動手抓人,即便兩人龜縮於紫聖宮,待魔舟到手,也可渡過弱水捉人。
於是九域中,唯一的戰狼銀夜發現:
小醜竟是他自己。
短暫平靜後,太古人群中,為首立著的身影,烏黑指甲微動。
在一眾魔修目送中,小舟成功渡過銀川,悠悠和蕭町上岸,麵前是巍峨的紫聖宮。
高大的宮門將他們阻攔在外。
“再使點勁!”蕭町鉚足力氣,
悠悠運轉全身靈力推門,臉都憋紅了:“已經儘全力了!”
她正打算讓蕭町用劍劈一下試試,遠處河岸,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
“愚笨!魔門哪是能硬開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一語落,各域魔修的聲音此起彼伏。
“後退後退,得行大禮啊!”
“跟著我念:‘阿落魔尊在上,晚輩誠心拜見,欲得傳承振興魔族......’”
......
被眾魔恨鐵不成鋼指點的悠悠與蕭町,一時間,如犯了錯的小鵪鶉般,老老實實照做。
頃刻,宮門緩緩打開。
目送兩人進入宮殿的魔修,露出欣慰表情,讓混跡其中的仙門弟子目瞪口呆。
賀清淼笑出聲,被賀清山趕忙捂住嘴:“小心點!”
跟隨他們的幾個上弦宗弟子,遙望宛如魔修團寵的兩人進入大殿,年輕麵孔布滿茫然,忍不住道:“那人是誰?”
蕭町他們認識,但另一個......
賀清山感歎道:“路杳。”
幾名弟子一愣,瞪圓雙目,露出比之前還震驚的表情。
清、清筠那位少宗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至今在修仙界風評毀譽參半的悠悠,在眾人腹誹中,打了個噴嚏。
魔宮內陳列之物眾多,悠悠一刻沒有停留,筆直地踏上通往魔鱗的階梯。
灑落的月光,給懸在紫聖宮之上的黑鱗鍍了層紅邊。
兩道身影終於出現在魔鱗旁,一群魔修緊緊盯著他們,古域為首年輕男子,手握魔丹,丹身幽亮的光芒在他黑色指甲下變得暗淡。
“能想到亮身份保全自己,不會蠢到不留後手,”莊隗冷眸掃向站在魔鱗前,遲遲沒動的身影。
“稍有要麻煩魔使盯緊了。”
古魔沉聲:“殿下放心,無論有多大能耐,也不可能從我們手中逃脫。”
他話音落下,餘光掃到悠悠摸出的東西,眉頭一皺,忽然察覺不妙。
出現在悠悠手中的血紅圓瓶,讓原本淡定的魔修,齊齊臉色大變。
“那是什麼——?!”
悠悠摸出盛血的圓瓶,讓蕭町後退幾步,將瓶內魔血倒了一滴在魔鱗上。
刹那間,魔鱗光芒一閃,細密顫抖起來。
殷紅的血絲在鱗上穿梭,宛如蛛網將鱗片包裹起來,底下紫聖宮發出轟隆聲響,讓對岸魔修臉色齊白。
怎麼回事?
魔鱗竟要開啟了?!
其中一個天墓王族子弟,臉上露出古怪之色,瞅了眼手臂上不知何時來的傷痕,又望了望手掌覆在魔鱗上方,狂風肆虐中,烏發亂舞的女孩身影。
為何他有種莫名的感覺,好像身上的魔族血脈,正在接受嚴苛殘酷的考驗。
舉頭三尺,似有無數魔族先輩在盯看。
這位王族子弟忍不住站的筆直,噤若寒蟬,隨後不知是不是錯覺,頭頂傳來一聲歎息。
“小夥子你不行啊。”
“?”
與此同時,在悠悠期待的目光下,閃爍的魔鱗歸於平靜,從裡麵飄出一個淡漠的聲音。
“小夥子,你與傳承無緣,強行有緣隻會自取滅亡,退下吧。”
悠悠:......
峰回路轉,對岸眾魔大鬆了口氣,露出嘲諷之色。
一個小小仙修,也妄圖得到魔尊認可,奪得萬古傳承,癡心妄想!
然而很快,他們又不安起來,因為悠悠又摸出幾個盛血的圓瓶。
一時間,群情激憤。
“無恥仙修不要太過分!”
“彆做夢了!”
在喧嘩的斥責聲中,悠悠把多手準備的魔血,挨個試了遍。
魔鱗從一開始的溫和勸退,到愈漸冷漠。
“小姑娘,傳承霸道非常,強行修煉恐你受難,退下吧。”
“老當益壯,但傳承不適合隨你入土。”
“小夥子不太行。”
“滾吧,牙都沒長齊!”
......
本以為做足了準備的悠悠,眼看血瓶用完,陷入沉默。
她沒想到,魔鱗選個繼承人挑剔至此,難怪原著裡,最終歸於沉寂。
莫說她快絕望了,遠處原本抱起滿懷期待的眾魔,恍然間也意識到什麼,絕望寫在臉上。唯有莊隗麵不改色,陰沉的視線落在悠悠身上。
“沒了。”蕭町涼颼颼道。
悠悠抿了抿唇,抹出了一個血墜,裡麵裝著顧赦給她假血。
死馬當活馬醫,悠悠將血滴在魔鱗上。
暗紅血滴緩緩浸入,黑鱗逐漸被染紅,隨後歸於平靜,這次連句勸退的話都沒有。
悠悠默了默,考慮起直接帶走魔鱗,從那些魔修手中逃走的幾率有多大,就在她盤算之際,魔鱗光芒大作,刺目的紫芒將她籠罩起來。
一股足以撼動天地的力量,從魔鱗中釋放出來。
“少年我看你骨骼清秀,這份傳承非你莫屬!進來吧,阿落主人和鱗鱗等你萬年了!”
離得最近的蕭町目瞪口呆,看著悠悠被魔鱗吸入其中,下意識伸手阻止,卻被一股無形力量震飛出去。
“哢嚓——”
莊隗手中的魔丹,化為灰燼,臉色陰沉到極致。
被困在銀川另端的眾魔修,難以置信地呆在原地,雙目逐漸被怒火染紅。
他們要殺了她!
絕不讓其活著出聖墟!
*
與此同時,與聖墟在相反方向,血月籠罩的另一片地界,天域禁地。
禁地由傳承至今的古魔俑看守,但此刻,禁地內殘缺的魔俑散落,數道身影立在黑暗之中。
為首之人腳步微頓,黑眸若有所感地瞥了眼聖墟方向。
一片寂靜中,顧赦伸出手。
他的手指頎長白皙,在血月下覆了層紅意,一根根長指骨節分明。
虛空中浮現出一扇大門,顧赦推開,率先邁入其中。
蕭善木緊隨其後,進入門後,像來到了異界空間,灰沉沉的霧靄充斥在這片天地。
看到顧赦身影停下,蕭善木正欲靠近,下一刻整個人呆在原地。
前方,一座巨大的石碑佇立在天地間。
蒼涼寂寥。
孤立在這片空間不知多少歲月。
顧赦劃破掌心,鮮血凝成一字後貼上石碑。
刹那間,沉睡的巨碑被喚醒,碑麵外層灰殼裂開,層層脫落,最終裡麵密密麻麻的赤紅刻字,完整露了出來。
記載魔族簡史的一塊天碑,重見天日。
外界已然天翻地覆。
懸於夜空的血月變得灰暗,星辰無光,天地失色,靈魔界內的魔氣肆虐,連修仙界都受到影響。
正值白晝的修仙界,當空烈日暗淡無光,猝不及防進入黑夜,夜幕持續了許久才恢複如常。
所有人都以為是萬古傳承引發的驚天異象,隻有剛渡完劫回宗的慕天昭,望著暗下的天幕臉色變了變。
是仙碑異動......
不、不對,是魔碑!
慕天昭眉頭緊鎖,事不宜遲,須立即趕到靈魔界。
他已突破至化神境,化神境足以轉瞬橫跨萬裡,沒有靈舟相護,隻身渡亡靈海很是凶險,但眼下顧不得那麼多。
然而就在他準備離去時,一弟子急匆匆趕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變幻的天地剛恢複寧靜,清筠山門口來了一行人。
不知身份,守門弟子不肯放行,立即稟報了長老,來的是繼宇文離後的戒律堂紀長老,修為高深,已達化身後期。
紀長老趕來,隻見來者共有九人。
為首兩男一女,身後跟著六個小童。
一行人皆華服錦衣,頭戴金冠,眉宇間透著難以遮掩的傲色,神態威嚴,周身祥雲環繞恍然若神人。
意識到對方來曆不凡,紀長老上前問:“諸位是......”
沒等他話說完,一小童厲聲道:“快讓你們宗主前來,再做阻攔,莫怪我們不客氣!”
“放肆!豈容你直視大人尊容!”
小童突然暴起,身形一閃出現在紀長老身前,他動作快的不可思議,周圍弟子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
“砰”地一聲,紀長老已被扇倒在地,跪伏著吐了大口鮮血。
待他緩過神,瞳孔緊縮,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出手的稚童,修行千載有餘,曆經無數次生死,但他從未如此駭然過。
一個小童,隨意出手竟將他重創?!
一旁弟子更是驚得呆愣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隻覺天旋地轉,在夢境之中。
僅是隨行小童,一招就能將身為化神境後期的長老打倒,未出手的三人又是何等修為。他們不是沒聽過,諸位蓬萊東海等仙境之中,有隱世大能者存在,但即便是那些大能者,也不該厲害到這地步,簡直像傳說中的天神一樣。
“你們愣著做什麼,”動手的小童不耐嗬斥,揚起稚氣而高傲的嗓音。
“快去稟報你們宗主!”
話落,他見紀長老撐著重傷之軀起來,立馬麵露不悅,抬手欲再揮去一掌。
小手抬到一半,卻再難前進分毫。
一隻修長如玉的手伸來,擒住他的小臂,指間力道險讓他尖叫出聲。
穿著蒼青長袍的身影,擋在紀長老身前。
慕天昭垂下的淺眸微冷,溫潤臉龐透著慍色:“你們在做什麼。”
小童下意識掙紮起來,另手朝他襲去,卻被身旁男子按住了腦袋:“韶安,怎麼如此失禮,師父平日是這樣教你的嗎。”
訓斥完小童,男子朝慕天昭和善一笑:“想必這位就是慕宗主,有禮了,我等並無惡意,隻是來此尋少主的。”
慕天昭沒有說話,鬆開名叫韶安的小童後,望向門中弟子。
“你們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