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更像個速成式的乾部培訓班。掃盲班也在進行, 每天下午下工以後,都有不少人抓緊時間扒兩口飯,帶著紙筆去學習。
原因倒也簡單, 無論是做什麼工作的,都有上升的可能, 職稱也好, 做管事也罷, 這些機會總是更偏向於那些識字的人。在利益的驅逐下, 哪怕最不愛學習的人也得逼著自己學一學試一試, 不然就得看著彆人步步高升,自己隻能一直留在原地,看著新人一個個把自己超過去。
宣寧提出要開幼兒園, 除了要替女工們解決孩子的問題,讓她們安心工作, 其實還是想抓一抓教育。
學堂那些人早晚要回爐再學習, 能力思想等等各方麵都要再提高一些。速成式學習可以解一時之急, 但不能一直持續下去,孩子們也不能一直在外麵亂跑亂跳,把最能接受新知識的年紀浪費在田野裡。
之前宣寧手裡的人實在太少,識字的人都身兼多職,恨不能一個人分成好幾個人用。現在情況稍微緩和了一點, 她也就把普及教育提上了日程。
和現代越養越精細的孩子不同,這裡每家每戶都有那麼多孩子, 大人們忙生計都忙不過來,根本沒時間看孩子教孩子。小的扔給大的,會走了就讓幫家裡乾活。哪怕是個小奶娃娃,身上可能還肩負著找柴火的任務。年紀越大, 派到的活計也越多,十歲已經算半個勞動力了,如果隻是單純的學習,不能快速得到好處幫家裡分擔,恐怕不太能被人接受。
宣寧想了又想,把上學年齡定在了五到八歲,時間定在了半天,農忙的時候還會給他們放假,讓他們回家給大人們幫忙。
再小一點,有的孩子連話都不會說,教起來也實在太難,可以送去幼兒園,讓那裡的老師看著玩耍吃飯,講講故事,先樹立起基本的能力和三觀。
再大一點,當然也可以來上學,隻是五到八歲的孩子是必須來上學,大一點的孩子則是自願上學,根據家庭和個人的情況自行選擇。
不過宣寧也告訴大家,能來的儘量來,以後管事學堂也會提高招生要求,不是有錢就能去的。到時候大家都學了那麼多東西,什麼都不會的自然就被遠遠地落在後麵了。
先不說以後,就說這件事由管事們通知到各家各戶之後,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的反應都很一致,先是一臉茫然,懷疑自己聽錯了,讓管事把話重新說一遍。
聽完第二遍,有人還是不相信,還會再問一遍。
管事的知道,他們的耳朵其實已經聽清楚了,隻是腦子實在反應不過來,乾脆閉嘴不說話,等他們自己慢慢緩過來。
聽管事複述過幾遍的人張著嘴,瞪著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合上了有些酸痛的下巴。
然後麵麵相覷,砸吧了砸吧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強製”這兩個字,他們聽到過,也經曆過很多次。
強製參加徭役,這代表著接下來的日子會非常累非常苦,累到去半條命都很正常,還要挨監工們不少打。
強製收稅,他們經曆過很多次,不多的一點糧食被帶走一些,再帶走一些,哭求跪拜都不能多留下一粒米。
可強製上學算怎麼回事?
這種命令是真實存在的嗎?是管事們傳錯話了,還是他們在做夢?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的管事翻了個白眼,讓他們去廣場告示欄自己看,推門去另一家下通知了。
滿心震撼的大人們一窩蜂地跑出家門,拚命擠過人群,把頭伸到了告示欄前麵。
然後開始懷疑自己在掃盲班的學習成果。
“你看第二行寫的是‘不論男童女童,年齡在五到八歲之間都應上小學’嗎?我學的不好怕認錯了。”
“女娃娃也要上學?”
“廢話,繡品廠為了認字專門請了女夫子,聽說以後招新除了考手藝,還要看識不識字呢。”
“我也想問問,你們看第四行的意思是,如果到了年紀不去上的,那得找管事申請,上麵同意了才行,不然要罰錢甚至暫停工作?”
“還真是非得讓上學,不去怎麼還罰錢呢。”
“沒聽說過,真沒聽說過。”
……
告示欄旁邊有護衛隊員看著,禁止隨意張貼修改,更不能撕毀。另一邊還有個管事,他被派來解答大家的疑問,被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嘴巴一直沒停過,嗓子都說啞了。
“我家孩子上完掃盲班了,還要再學一會識字嗎?”
“剛開學先做個簡單測試,分班教學,基礎不一樣學的東西也不一樣。小學後麵還有中學,能考進中學就能拿補助了,要是能再往上考,那補助更高。或者跟那些造水車的人一樣,以後走出來彆人都得叫一句‘先生’。”
他好不容易回答完一個問題,解釋過很多遍的問題再一次循環出現了。
“‘小學’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