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自天際駛過,下方是灰色建築如網格狀排列的城市。
克裡斯綁好安全帶坐在駕駛座後的機艙內，手上翻閱著臨走從華生那裡接來的資料。
他回想起自己從蘇醒到現在遇到的所有事情。
為什麼他遇到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的弱點。
為什麼所有罪犯都對他有所防備。
為什麼他明明足夠低調隱蔽，卻好像還是活在聚光燈下。
這些問題如今全部都有了解答。從他記憶空白地從倫敦郊區的洞窟中爬出來起，他就成為了坎貝爾·沃克的替代品,被推到眾人眼前。
這就造成了一個問題,克裡斯迄今為止追查的有關自己身份的線索,全部指向坎貝爾·沃克這個殺人狂。他的真實身份依舊隱藏在水下，等待發掘。
但線索並非無處可尋,依照坎貝爾·沃克對待他的特殊程度,他與連環殺人犯絕不止是共處一間實驗室的程度。坎貝爾對克裡斯很熟悉，非常熟悉,以至於克裡斯可以這麼說,他對坎貝爾有特殊意義。
以此推理，他們可能在進入實驗室前就有關聯。克裡斯抱著這樣的推論,再次翻開關於坎貝爾的資料，試圖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痕跡。
他的手覆蓋在紙質文件上,視線落點卻不知落在何處。有了基礎的推論後，他的身世之謎落在後麵，劃分為重要不緊急的任務。
克裡斯的手指曲了曲，他在想迪克，確切說是化身為自己的坎貝爾和迪克。
他能感受到自己與坎貝爾的相同點，他們都會為漂亮的事物所吸引。迪克是克裡斯一直注視著的寶物，容易引起他人覬覦。
坎貝爾或許原本隻是想借著克裡斯的身份打探消息,用迪克來刺激自己的替代品。但隨著接觸時間變久,他會發現迪克的好，他會明白眼前的人有多麼珍貴。
克裡斯再了解不過這個過程了。屬於自己的人會遭到他人垂涎的可能性令他感到煩躁。
他的心不靜。這和他對自己的評估不一樣。
原本他隻是想，能看著迪克就夠了。迪克擁有的東西很多,他不是最早來的，也不指望自己會成為最珍貴的。他的心態一直很平和。
所以現在是發生了什麼？
克裡斯按住胸口，那個位置仿佛河流的源頭，洶湧的感情從那裡奔湧而出，逐漸淹沒他眼前的世界。
他將手裡的資料合上，反複深呼吸三次。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需要他保證穩定的心情，他不能再去想這些無關的問題了。
……等到事情結束以後……再說吧。
迪克同樣麵對著一個克裡斯。
棕發碧眼的男人在貼近迪克的前一秒停下來。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不想吻我嗎？”
迪克僵硬地撇過頭去，他的雙手抵在男人肩上，“我覺得我們應該先解決問題。”
“問題，對，還有問題要解決。”棕發碧眼的男人露出一個興味的笑，他沒有遠離迪克，大半個身體仍貼在迪克身上，“你對於我的問題，沒有什麼想回答的部分嗎？”
迪克抿了抿唇，神色間有一絲抗拒，“沒有。”他抬起眼，湛藍瞳孔中透出一絲涼薄，“你太多愁善感了。”
在人們的日常印象裡，迪克一直是一個相當親和的人，他有著羅姆人式的自信笑容，唇角不笑似乎都帶著幾分笑意。
而事實與這相反。他的外貌實際上歸屬於精致又凜然的那一派，表情陰鬱時極具壓迫力。
他不是因為相貌和善而顯得性格溫和，而是因為個性開朗所以看上去容易接近。
因此當他沉下臉色看人時，那表情冷酷又漠然。
男人笑了笑，這笑有些輕浮，“這讓我感到有些傷心。”
他主動拉過迪克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你似乎將身體與情感分得很開，又好像沒那麼開。”
“我們一直沒到那一步，是因為感情不到位嗎？”他把迪克推到牆上，湊得極近，手指在迪克胸口滑來滑去。
迪克又抿了抿唇，“我以為你不喜歡。”
“哦，紳士。”男人讚歎一聲，手指朝下劃去，“那現在呢？”
“現在，我想……”迪克的呼吸急促起來，他的手插在偏長的棕發間，“我覺得——”
話音未落，他纏住男人長發的手指往後一扯！
同時他的另一手扣住男人的肩膀將他摁到在地，膝蓋毫不留情地撞上對方的後腰，將其牢牢鎖在地上。
“我覺得還是要問下我男朋友的意見。”他涼涼地說。
“你比我預計中發現得要早。”臉朝下被扣在地上的男人咯咯笑起來，“為什麼呢？”
“沒有為什麼，”迪克攥住對方發絲的手又緊了幾分，“我合理懷疑你在挑撥我們情侶之間的感情。好了，新問題，你的目的是什麼？”
男人隻是低低地笑，答非所問，“你不了解他，他也不了解你，你們之間很有趣。”
他的聲音滿是愉悅，“不過我諒解你們，一對漂亮的小情侶。”
迪克掌下的頭發、皮膚、肌肉組織，全部在那一瞬間融化，令人熟悉到驚愕的膠質物體流動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從他的壓製下逃走。
那一大團透明膠質在迪克瞪大的眼睛裡倒映出顫動的陰影，人形再次塑造出現。這一次他有著一張和迪克一模一樣的臉。
“讓我來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另一個迪克險惡地說。
卡裡棍一擊敲在化形者肩上，迪克咬緊牙關，“我了解你們的特性！”
眼前的東西明顯和他的男朋友是同一物種。該死，克裡斯是有一個特定的變形史萊姆族群嗎？
他的食指按動卡裡棍上的某個機關，兩根短棍以特定的頻率震動起來，毫不留情地捅在化形者身上。
雖然很抱歉……好吧，是的，他在搞清楚克裡斯的弱點之後改裝了自己的所有武器，他事後會道歉的。
化形者的體術和他差了一截，迪克那一棍幾乎將他捅飛出去。
然而無效。
與克裡斯一戳就倒的表現不同，化形者隻是露出一個笑容，反手一拳捶在迪克臉上，他的手臂溶解成流體，包裹住迪克的脖子然後收緊。
迪克的喉管短時間內受到大力壓迫，他眼前突兀一黑。
一聲槍響。
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子彈沒有任何猶豫，先是貫穿化形者的胸膛，然後是左腿、後腿。
禁錮在迪克脖子上的膠質流淌下來，他捂著脖子咳嗽幾聲，透過半跪在地上的化形者看到站在健身房門口的人。
克裡斯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然。他手裡的槍，槍口還冒著硝煙。
正牌男友歪著頭等了一會兒，確認特製的高頻子彈有效。他抬手又是一槍，才從門口走進來，“坎貝爾，你不該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