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雨下整夜(1 / 2)

看著庭院中那兩道高大的銀色影子,蘇落落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一定是她太困了所以出現了幻覺,不然她怎麼會看見兩個澤爾修斯呢?

兩個!澤爾修斯!

不斷地給自己催眠,蘇落落抬手擋住了眼睫,屏住了呼吸——

一定是她今天起床的打開方式不對,她得再起床一次。

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設,蘇落落倒在床上,在心底數了十秒,才放下了手,再次睜開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窗邊,半蹲下身體,朝不大的庭院望去。

這次站在銀杏樹下的高大獸人隻剩下一個了。

果然是她看錯了?

蘇落落還沒鬆一口氣,就見銀杏樹下忽然泥土翻湧,一隻修長的手掌探出,將站著的銀發獸人拽倒在地。

從坑裡爬了出來一隻銀發獸人,和倒在地上的澤爾修斯你來我往地毆打了起來。

蘇落落:“?”

她揉了揉眼睛,看見倒在地上的銀發獸人露出了惱羞成怒的表情,一拳將剛從坑裡爬出來的銀發獸人夯進了土裡。

後者不甘示弱,倒下之前掬起一捧土,弄臟了前者的衣服和頭發。

蘇落落:“??”

她又揉了揉眼睛,看見黑袍的銀發獸人不顧形象,試圖把另一隻銀發獸人身上那一套她剛剛給做的柔軟棉布衣給撕下來,後者瘋狂反抗,甚至撕下了袖子往自己嘴裡塞,一副死都不把衣服交給他的樣子。

天黑不久,發光蘑菇在小雨中依舊明亮,將兩個獸人的互毆行為照的清清楚楚。

蘇落落:“???”?什麼東西??!

她直接傻在了原地,過了會兒掐了自己一下,確定她真的沒在做夢後,才露出了震撼又茫然的眼神——

所以真的有兩個澤爾修斯,而他們為了爭搶自己做的衣服打了起來?????

腦海裡劃過了這個離譜的念頭,蘇落落下意識搖了搖頭,想把這個想法甩出去。

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兩個澤爾修斯,為什麼她之前都沒有注意到……不對。

電光火石之間,蘇落落忽然想起了前幾天晚上澤爾修斯問她的問題。

他問:“如果世界上有一個獸人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你能認出我嗎?”

當時她覺得澤爾修斯可能缺乏安全感,總是瞎想,可現在看著院子裡你一拳我一拳的兩個獸人,蘇落落直接傻眼了。

該不會世界上真的有一個和澤爾修斯長得一模一樣的獸人而她卻沒認出來吧?

她一直以為澤爾修斯的性格變化大是“失控期”和“清醒期”的正常變化來著。

深吸了一口氣,蘇落落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開玩笑,任誰忽然發現自己的老公從一隻獸人忽然變成了兩個都無法淡定下來好吧?!

她寧願院子裡的兩個獸人其實是一個,是澤爾修斯那隻邪惡啾弄出來的分.身。

這個想法一浮現,蘇落落沒忍住錘了下自己的腦袋——

她腦洞實在是在太大了點,澤爾修斯就算再怎麼離譜,也不至於弄出來一個分.身來和自己本體爭風吃醋,而且她沒聽說什麼種族的獸人還具有這種分.身的本事。

可如果不是分.身,那難道真的有兩個澤爾修斯?

蘇落落實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雙眼放空,開始瞎想。

比如其實沒有兩個澤爾修斯,是她這段時間精神力用的太多導致的後遺症;

比如庭院裡的兩個銀發獸人都是假的,真正的澤爾修斯精通幻象,正趁著她熟睡的功夫排練嘗試下一個邪惡的計劃;

比如這其實是個夢中夢,她還沒睡醒。

可轉瞬之間輕柔細雨變成了傾盆而下的瓢潑大雨,劈裡啪啦地打在窗戶上,浸濕了整顆銀杏樹和樹下那些淩亂的玫瑰花瓣。

淩亂的雨幕中,黑袍的銀發獸人已經完全取得了這一場戰鬥的階段性勝利,正把穿著她做的那件柔軟長袍的銀發獸人按在泥裡打。

蘇落落:“……”住手!不要再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啦!

她看著朦朧的雨幕,渾身一個激靈,再也沒了逃避的心思,從床頭邊扣著的木盆下提出了一盞小發光蘑菇燈,又拉開了衣櫃,拿出了一柄雪傘。

前兩天澤爾修斯聽說了水狗集鎮這邊冬季會下小雪,擔心她這幾天在附近跑來跑去的可能會照亮,特地仿照外麵賣的那種骨傘給她做了一把輕飄飄的雪傘。

——傘骨是用烈陽花根莖鍛造過的特殊晶石包裹木頭做的,完全透明,邊緣垂著幾根不會被雨水沾濕的獨特羽絨。

打傘時,那些被剪碎的潔白羽絨會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蕩,和飄落在透明傘麵上的雪花融為一體,好看是好看,就是有點土……

失笑一聲,蘇落落握緊了傘柄,將亂七八糟的心思拋諸腦後,輕手輕腳的沿著樓梯往下。

他們現在住的小院子的樓梯用的是石製材料,上麵和臥室的地麵一樣,都鋪著柔軟的獸皮,踩在上麵幾乎沒什麼聲音。

屋子厚重的正門虛掩著,門簷上鑲嵌著的發光蘑菇努力了一整天,已經處於完全暗淡的狀態,連門邊的幾節台階都照不亮。

蘇落落手搭在門把上,視線透過雨幕往前,發現在她下樓之前取得了階段性優勢的銀發獸人已經獲得了完全的勝利。

他一手抵在銀杏樹下,黑金衣袍被寒風吹的獵獵作響,袖口翻飛。

一道雷光從雲層中炸現,森然的白色連同樹梢逐漸暗淡的蘑菇暖光將整片天空照亮,映照出了他蒼白的麵容和眼瞼上兩道深深的傷口。

兩抹血痕從他眼尾蔓延,雨水和泥點從他淩亂的銀發和睫毛上墜落,滴答、滴答、一滴滴墜入樹下,像折翼的傷鶴,困獸的哀鳴。

她心上一悸,剛有些心疼,就見“傷鶴”嗤笑了一聲,露出了一個屬於勝利者的倨傲冷笑。

接著,“勝利者”手上的動作不停,開始脫衣服。

那件奢華的黑金長袍被他棄之如敝履,而原先她給澤爾修斯做的那件本該柔軟舒適、現在卻破破爛爛滿是泥點的長衣卻被他當寶貝一樣磨蹭了兩下,然後飛速往身上套。

蘇落落:“……”

她露出了一言難儘的表情,眼前又一道雷光閃過,聽見院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夫人,您睡了嗎?”

雪小圓的聲音遠遠傳來,隔著院門,蘇落落這才發現先前被推開的大門不知什麼時候又合上了。

“笨蛋,你吼那麼大聲做什麼。”雕貝貝用壓低了聲音,“萬一冕……大人正打算和夫人生蛋呢?”

蘇落落:“……”

澤爾修斯:“……”

現在雨下的稍微小了點,雪小圓和雕貝貝兩個人自認為壓低過後的嗓門依舊很大,和驚雷一樣。

“哦哦哦對對對。”

雪小圓抻著脖子應了句,“那夫人,您睡了嗎?”

他說完,一邊等庭院裡的動靜,一邊用眼神和雕貝貝交流,眼底寫滿了說不出的焦慮,仿佛在說“雕哥你這樣試探真的沒問題嗎?”

雕貝貝心裡也沒什麼譜,示意他稍安勿躁。

雪小圓急的直跺腳。

他隻穿了一件最便宜的薄獸皮大襖,也沒打傘,雙手握著一柄鋒利的骨刀,腰間也彆了把匕首,將蘑菇燈彆在胸口的衣領上,生怕自己的戰鬥力不夠強大。

這幾天他跟著於鱗他們一起學習製作醬料,到集市上為了店鋪的開業而籌備,走到哪都覺得腰杆子挺得貼彆直,還有小雌性誇他能乾結實,這可是以前他做夢都不敢想的生活。

雪小圓沒什麼太大的誌向,隻想和兄弟們一起當一個快快樂樂、普普通通的獸人。

但他很清楚,他們這些兄弟們能擁有一技之長、在集鎮裡不受歧視的活下去完全是因為蘇落落,如果她出了事,彆說那位大人知道後會有什麼反應,連他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因此,當輪到他巡街守夜的時候,雪小圓可以說打起了十一分的精神,硬撐著沒走一下神,就擔心最近自家醬料生意越來越好招人嫉妒,結果還真給他發現了危險——

那位大人和夫人所住的院門被打開了一瞬。

雪小圓一開始還懷疑自己眼花了,可他晚上巡夜之前特地在夫人的門邊放了一朵小花,現在那朵小花的位置移動了一點兒。

他記得千真萬確,立馬就把這件事給於鱗和白夜狐等人說了。

結果,除了他雕哥,其他獸人都不相信他。

“彆說傻話了小圓,你肯定看錯了。”

“咱們這麼多人都沒看見呢,那扇門是大人用晶石特地融的,除了夫人和大人,誰能輕易打開啊。”

“對啊,今天風雨那麼大,你放的那朵花被吹散了也不一定。”

雪小圓都快被他們說服了,結果雕貝貝跳出來說支持他,兩個獸人一拍即合,這才想出來了這麼個在庭院外試探的法子。

其實要試探那位大人,雪小圓心裡是很慌的,但他更害怕夫人遇到危險。

雕貝貝也很慌。

上一輩子他的記憶裡根本就沒有這一茬,也沒來過翡翠之城。

或者說,沒來過變成廢墟之前的翡翠之城。

他隻知道翡翠之城會在五年後被加百列大祭司聯合十幾個大主教滅城,而那一戰純白神殿損失慘重,說明翡翠之城臥虎藏龍。

所以當雪小圓說那晶石門被打開了一瞬的時候,雕貝貝是真的很害怕,擔心蘇落落遭遇什麼不測。

平心而論,他一開始效忠的隻有教皇冕下。

可自從知道了蘇落落是冕下早亡的妻子後,雕貝貝的心態就發生了變化。

他上輩子是七年後才僥幸進入純白神殿的,而當時雪小圓的幾個哥哥已經在獸潮和天災中失去了生命,即便沒有於鱗先前腦抽帶著他們去獸王之城找死的騷操作,七年後他們這隻19個殘疾獸人的隊伍也隻剩下了7個獸人,近乎走到了絕路。

那時的教皇冕下已經站在了整個大陸的權力之巔,對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救下他們的也並不是他本啾,而是加百列大祭司。

雕貝貝至今都記得加百列大祭司那張蒼白的臉上迸發出的狂熱崇拜。

他和身後騎士團一同高聲呼喊,紫色的雙眸宛如兩團點燃的耀火,“無需絕望到日落,教皇冕下將帶領我們離開這個腐朽的世界,祂是半神,是純白賜予我們的希望,是未來,是黎明!”

數不清的潔白光點隨著他們的話音降落,掃平了起伏的山巒,衝擊而下的烈火,倒流的海岸,將半邊血紅的大地碾成湮粉。

一輪純白的太陽從那遍布枯骨的王座後緩緩升起,絢爛的晨曦為他加冕,恍如華貴的神明。

他指尖染血,雙瞳銀白,無悲無喜。

那一幕給絕境中的雕貝貝帶來了堪比死去活來的巨大衝擊,讓他在灰暗世界中快要凝固的血液重新沸騰了起來,以至於哪怕接下來整片大陸斷斷續續的陷入死寂,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他也沒有再次失控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這輩子提前遇到了教皇冕下、見到了他不同尋常的一麵後,雕貝貝就產生了一個特彆大逆不道的想法——

如果教皇冕下能一直維持現在的樣子就好了。

雖然依舊冷峻了點,殘酷了點,醋包了一點……但好歹,不再像一個無情的殺戮機器。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投奔冕下太早了,現在他小妻子還活著,萬一蘇落落不幸離世,雕實在難以想象這隻孤家寡啾後會乾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他還想活著呢!

見庭院裡沒什麼回應,雕貝貝先警惕地四周張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接著深吸一口氣,示意雪小圓按照計劃行事。

雪小圓立刻會意,低(大)聲道:“夫人怎麼沒回應,要不咱們衝進去吧?”

雕貝貝:“那怎麼行,院子們好好關著呢,你看一樓的燈好像亮了,咱們再等一等吧。”

雪小圓:“等一等也行,你不是說大人正打算和夫人生蛋呢嘛,我聽說大多數羽族的獸人辦事速度都很快,比我們雪豹還快,最多再等三五分鐘。”

雕貝貝:“……”

澤爾修斯:“……”

蘇落落:“……噗。”

她實在沒忍住,被猛地嗆了一下,捂著嘴無聲咳嗽,視線卻控製不住地往澤爾修斯那邊瞄。

咳咳,她以前看視頻的時候確實聽說大多數鳥類是沒有那什麼的,不過澤爾修斯是有的,時間也很持久,不是尋常的啾。

思維發散了一瞬,蘇落落見澤爾修斯行動如常,動作流暢,應該是沒聽見吧?

“砰!”

一聲巨響傳來,一隻大雕和一隻肥雪豹翅膀耷拉著尾巴用力撞開了庭院的門。

兩盞加強版蘑菇燈滾落在地,光影綽綽,照亮了大半庭院,陰影剛好打到正門前一兩米。

一雕一豹猝不及防之下,看見了庭院裡的兩個銀發獸人。

蘇落落:“!”弄清兩個澤爾修斯秘密的好機會!

她迅速往門邊躲了躲,看著幾人大眼瞪小眼。

雪小圓都快驚呆了,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滾了一圈,口吐人言,“兩、兩、兩個大人??”

雕貝貝的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坑裡埋了一半的那個銀發獸人身上,“……”草!

完了完了,我完了。

在經曆了大風大浪(並不)的雕貝貝眼裡,有兩個教皇冕下這件事並不稀奇——

獸人世界不少種族特殊的獸人都能製造出化身,比如章魚族的觸手和部分爬行種族的尾巴,切下來再用精神力揉一揉,就是存在時間短,也沒本體那麼逼真。

可這是教皇冕下呀,他能製作出一個和本體完全一樣的化身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有兩個化身不稀奇,可我竟然看見了教皇冕下這麼狼狽的一麵,我的雕生到此為止了!!

看見突然闖進來的一雕一豹,澤爾修斯眸光幽冷,頭疼欲裂。

他數日來連翻殺戮,吸收了太多力量,精神力和獸紋雙重暴動,連澤爾修斯一號都無法正常回收,將大部分精神力填滿了小妻子正在熟睡的房間後,隻剩下一層淺薄的能量遮掩行蹤,被發現也並不意外。

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獸人和雌性精神力交融之後,獸人的精神力會本能的信任雌性,甚至縱容一切雌性的行為,它們緊緊纏繞在蘇落落周身,擠進她的雙腿雙手之間,緊貼著她的軟軀,一刻也不願分離。

也正因如此,隻要蘇落落不瞬間離開澤爾修斯三裡遠,在他的精神力觸角們“看”來,小雌性就是沒有離開“房間”。

而某位冕下專心致誌地吃自己的醋,和化身互毆,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還以為蘇落落正在黑晶石床上熟睡呢→_→

“……”冰冷的視線掃過雕貝貝和雪小圓,澤爾修斯沒說話,可眼神裡明晃晃地在問,“有事?”

兩人結結巴巴、顛三倒四的把他發現院子門打開了一瞬、擔心蘇落落遇到危險的事給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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