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妍蹙眉: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姬皇後卻不多說,揮手示意宮人動手:“這個問題,太妃到地下再問吧。”
行刑太監拿起白綾,氣勢洶洶而來。香椽渾身發顫,顧不得逾矩,張開雙臂攔在初妍身前,尖聲叫道:“皇後娘娘,宋閣老馬上就會趕來,您不能……”
姬皇後正眼也不看她,常媽媽在一旁得意笑道:“宋閣老不會來了。”
香椽一愣,失聲道:“不會的,閣老隻有娘娘一個妹妹,他……”
“香椽,”初妍溫軟而平靜的聲音響起:“你退下吧,阿兄不會來了。”香椽其實心裡也明白吧?隻是不敢承認。這件事,哪怕不是阿兄授意的,也一定得到了他的默許,否則,以阿兄如今的權勢地位,姬皇後怎麼敢輕舉妄動?
香椽拚命搖頭,淚如雨下:“不,不會的。”娘娘才十九歲,還這麼年輕,這幾年來,她們在宮中為閣老做了這麼多事,閣老怎麼忍心這麼對她?
初妍丟了一塊帕子給她,嫌棄道:“你看你,哭什麼?人生在世,總有一死,不過是早一步或晚一步罷了。”
事已至此,再無轉圜,哭又何益?
從入宮的那一天起,她心裡就清楚,這一天遲早會來。
狡兔死,走狗烹,早在阿兄對二叔那一房斬儘殺絕那一刻,她便已明白,縱然那人手拈佛珠,身染檀香,那顆心卻是硬的,冷的,沒有絲毫慈悲之念。
她犯過大錯,觸了他的逆鱗,他怎麼會在意她的死活?從前一再救她助她,不過是她還有用處罷了。
如今,永壽帝已死,誠王稱帝,她再無用處,他沒有親自動手已是慈悲,她又怎能將生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香椽哭得更厲害了,不甘地撲了上來,試圖保護她,被姬皇後帶來的宮人硬生生拉開。白綾繞上初妍纖細秀美的脖頸,一點點收緊。
原來,被勒死的滋味是這樣的……初妍試圖抬手,渾身的力氣卻隨著劇烈的疼痛和窒息的感覺一點點消散。
她就要死了。
恍惚中,似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而入,紅袍玉帶,眉目清雋,俊雅無雙。那是阿兄的身影。他有著清冷如謫仙的容顏,也有著天底下最狠的心腸。
他到底還是來了。
“阿兄……”她嘴唇嚅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無力地閉上了眼。
再見,再也不見!
她欠他的,欠宋家的,都已還清。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要再做他的妹妹!
意識的最後,她仿佛聽到了姬皇後歉意的聲音,縹緲如在天邊響起:“知寒,寧太妃畏罪自儘,本宮攔之不及……”
畏罪自儘?嗬,這個姬氏,還真是敢做不敢當啊。
*
早春二月,寒意兀自料峭。陳舊的窗紙破了洞,寒風呼呼灌入。熱騰騰的藥放在案上,隻一會兒便沒了熱氣。
紅蓼穿著薄薄的夾棉小襖,從外麵跑進來,凍得直跺腳。
屋子裡沒有生炭盆,冷得冰窟窿般。靠牆的榻上,不時有咳嗽聲傳出。一床舊被裹成一團,隻在上方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如墨青絲蜿蜒散在竹枕旁,襯得竹枕上那張小小的臉兒越發慘白慘白的叫人揪心。
紅蓼撇了撇嘴,從懷中拿出一麵靶鏡,朝躺在榻上的人不高興地道:“姑娘,你要的靶鏡婢子取來了。”
榻上人濃密卷翹的睫毛顫了顫,一對嫵媚的桃花眼緩緩睜開,望入上方紅蓼拿好的小巧靶鏡。
鏡中出現了一張稚氣未脫的憔悴臉龐。大概是由於病痛的折磨,臉色顯得有些灰敗,卻依舊能看得出這張臉處處皆動人,輪廓柔美的鵝蛋臉上 ,遠山為眉,桃花為目,翹鼻櫻唇,假以時日,該是何等的姿容絕世。
初妍怔怔地看了鏡中人半晌,腦中陣陣作痛:怎麼回事,她不是死了嗎,怎麼一睜眼就變成了這個病重的姑娘?
這個姑娘,有著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麵孔,甚至連微微卷曲的長發都如出一轍,隻不過比她年紀小得多,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
最不可思議的——初妍的目光落到滿臉不耐煩的紅蓼麵上,心中依舊如第一次看到對方時那般震驚。
這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像極了一人,一個絕不可能的人。
紅蓼對她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也不問她,自顧自地收起靶鏡,端起藥碗要喂給她。
初妍彆過臉,開口道:“涼了。”
她喉嚨口疼得厲害,聲音也破了,嘶啞難聽,紅蓼一時沒有聽清,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皺起了眉:“都病成這樣了,還這麼挑剔!”手中的湯勺固執地遞向初妍。
好沒規矩的丫頭!初妍責備地掃了她一眼,屬於上位者的氣勢自然流露。
紅蓼手微微一抖,莫名生了怯意,卻又說不清怎麼回事。她不敢再說什麼,氣呼呼地端著藥碗摔簾子走了出去。
初妍望著晃動不休的門簾,手慢慢撫上喉口:被勒死時的巨大痛苦仿佛還縈繞在喉間。
她貧瘠的想象力實在想不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人死後也會做夢?
否則,這個滿臉不耐煩的小丫鬟,怎麼會與賜死她的姬皇後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在忐忑中開新文啦,偽兄妹,輕鬆向,希望大家喜歡阿兄和妍妍的故事,愛你們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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