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她叫他阿兄,對著他欲語還休,歡喜悲傷,其實是因為曼陀羅的致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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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妍這一覺睡得不安穩。半夢半醒間,仿佛一直有人在她耳邊說話,抱著她在移動。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無人的屋子中。
屋子收拾得異常乾淨,粉牆磚地,半舊的黑漆家具。空白的一麵牆上掛著兩個青漆葫蘆,朝南一排大窗緊緊關閉,窗下擺著一張條案,案上一個土定瓶,裡麵供著數枝臘梅。
屋角放了一個炭盆,裡麵的炭火顯然不是什麼好炭,煙火氣、藥味、臘梅的清香混在一起,分外熏人。
初妍坐起身,被嗆得又咳嗽起來。她身上依舊穿著宋熾的中衣,渾身的酸痛無力感消失了,顯然高燒已退。
不是山林中的小破屋了,所以,是夢境切換了?還是她在地府醒了?若還在夢中,這個夢未免也太長了吧。
初妍心中生起疑惑,遊目四顧,越看越覺得眼熟這個屋子眼熟,這裡似乎是——保定城最大的醫館同安堂?十四歲那年,她來過這個地方。
終於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初妍心中生起親切感。正是在這裡,她第一次見到了宋熾,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是宋家的女兒。
是的,初妍雖然是宋熾唯一的妹妹,卻不是在宋家長大的。三歲時,由於下人的疏忽,她在一次廟會上被拍花子拍走,流落在外。
宋家人一直沒有放棄找她。宋熾來保定辦案,路過一家獵戶時,前去討水喝的平安無意中見到她,覺得她容貌生得實在好,一對桃花眼像極了宋熾的母親盧夫人,不像是相貌平平的獵戶夫婦能養出的孩子,好奇多問了幾句。
一問就問出事來。她不是獵戶夫婦的親女,而是他們從牙婆手中買下,打算給兒子做童養媳的。平安留了心,花了點銀子撬開了獵戶夫婦的嘴,知道她來曆不明,唯一的線索就是她左臂有一個雲狀的傷疤。
宋熾唯一的妹妹宋姝小時候摔過一跤,臂上恰好有這樣一個傷疤。
宋熾就這樣找回了她。那時她高燒不退,神智不清,沒來得及和養父養母告彆,就被他帶去保定城中尋醫診治。
不知是不是因為燒得太厲害,醒來後,她忘記了過去所有的事,忘記了獵戶家的一切。宋熾說,這是天意,她是宋家的女兒,千嬌萬貴,本就不該和這些人有交集,這一忘正好讓她和過去的人生徹底做個了斷。
初妍心裡歎了口氣,做了宋家的女兒,固然千嬌萬貴,可要承擔的責任卻也更多。有時候她真的不知,被宋熾找回,究竟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鬨,打斷了她的感慨。
厚重的夾棉布簾忽然被掀開,一陣寒風跟著撲入,初妍被嗆得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皺眉看向門口。
一個圓圓臉,穿金戴銀的錦衣少女在婆子的攙扶下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進屋,就掩住鼻嫌棄道:“好大的煙味。”
扶著她的婆子一臉憐惜地道:“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炭,小姐受委屈了。”
錦衣少女道:“把事情辦完我們趕快走。”目光這才落到初妍身上,頓時一愣。
陽光被窗紙濾成了柔和的光線,明明暗暗地投下,床上少女斜斜倚著,腮凝新荔,眼若桃花,唇若櫻桃。
她的中衣明顯太大了,掛在身上空落落的,難掩她骨架纖細,體態風流;一頭微卷的烏發沒有束起,流瀑般披散在肩頭,襯得那張小臉白生生的我見猶憐,說不儘的嬌慵嫵媚之態。
不過是個未及笄的少女,竟已隱隱有了撩人的風情。狐媚子,真真是狐媚子!
錦衣少女倒抽一口氣,眼中閃過妒恨,咬牙問道:“你就是宋大人帶進城的女人?”
與此同時,初妍也想起了這位,保定知府黃淙的愛女,黃二小姐。她記得這一位對宋熾似乎頗有意思。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宋熾那廝隻有一張騙人的溫和麵孔,骨子裡就是個冷心冷肺之人,任憑佳人百般殷勤,都無動於衷。最後黃淙被宋熾查辦,黃二小姐心碎神傷,一番女兒柔情儘數付諸東流。
這一幕,在現實中也曾經發生過。
她被宋熾送到同安堂的事,保定城中大小官員很快知道,都在暗暗猜測她和宋熾的關係。黃二小姐不知她的身份,妒恨之下上門尋釁。那時,她麵對氣勢洶洶的黃二小姐慌作一團,還是同安堂的東家殷娘子及時趕到,幫她把人擋了回去。
現在情景重新,她忽然發現,黃二小姐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衝動莽撞,哪有一點值得人害怕的。
當年的她委實太過不中用。若不是阿兄後來對她的教導訓練……她打斷思緒,望向黃二小姐滿臉嫉恨的模樣,桃花眼兒微微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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