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驚愕,沒想到整日隻知查案辦案,清冷不帶煙火氣的宋熾居然會問一個如此凡俗的問題。他忽然想起前幾日聽到的八卦,宋熾在保定辦案,尋回了失蹤已久的妹妹,心中了然:這位怕是不知該如何和小姑娘相處吧?
他拈了拈胡須笑道:“下官有一幼妹,差不多這個年齡。”
宋熾問:“可乖巧聽話?”
王崇笑:“幼妹乃家父家母老來所得,珍愛如掌上之珠,自幼嬌慣,下官平時在家,隻有讓著、哄著、順著的份。”
宋熾皺眉:“若她有過,自該教導,哪有一直讓著、哄著、順著的道理?”
王崇一聽就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笑道:“提醒一二也就罷了。教導乃父母之職,哪有哥哥對妹妹時時耳提麵命的道理?下官若真敢這麼做,小妹隻怕早就不想理會下官了。”
宋熾怔住。
王崇道:“小姑娘脾氣大,臉皮薄,尤其小妹那般嬌養大的,輕易得罪不得。不然,有得頭痛。”
宋熾心有戚戚焉,苦笑道:“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呢?”
王崇道:“那隻有設法補救。”
宋熾看向他。
王崇道:“不過是‘投其所好’四字罷了。下官的小妹最好雲桂坊的糕點,若是生氣了,下官帶些雲桂坊的蟹殼黃、水晶包子回去,定能哄好。”
宋熾陷入沉思:投其所好嗎?
*
陽湖公主正在涼亭中悠閒地喝茶,聽到外麵吵吵嚷嚷的,一回頭,差點把一口茶噴出來。
紅蓼的一身衣物全毀了,狼狽不堪,眼中蘊淚;兩個小丫鬟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押解般跟在衛昀和他的小內侍身後;小內侍神色無奈,衛昀卻是一臉輕鬆。
陽湖公主看一眼就猜出衛昀做了什麼好事,腦袋突突地疼了起來。
從衛昀要求她一個一個地請人過來,又臨時換人,她就猜到這位要鬨幺蛾子,卻還抱著幾分僥幸心理,想著忠勇侯好歹曾救過他,他總要給忠勇候府幾分麵子。結果……
混不吝就是混不吝,瘋起來誰的麵子也不給。隻是也太過分了些,把人家姑娘好好的衣服搞成這樣。
陽湖公主一個頭兩個大,偏偏衛昀沒表示,她還不敢揭露衛昀的身份,隻繃著一張臉問:“究竟怎麼回事?”
紅蓼的小丫鬟跪下來哭道:“公主殿下,您要為我們姑娘做主啊。我們姑娘好端端地走著,一個茶盅就飛了過來,差點把我們姑娘砸傷。”
另一個小丫鬟也跪了下來:“今兒是公主府的好日子,我們姑娘本想著息事寧人,哪知這惡徒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出手傷人。我們姑娘再是好性兒也受不住啊。”
紅蓼垂著頭,臉色慘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陽湖公主頭痛地看向衛昀:“她們說的可真?”
衛昀點點頭,承認對方說得都對。
陽湖公主越發頭痛了:這廝到底怎麼養成這種討人嫌的性子的?整日不乾人事,尋事生非,胡作非為。要不是他是皇帝,早該被人打死了。
兩個小丫鬟一齊含淚向陽湖公主磕頭:“請公主為我們姑娘做主。”
陽湖公主有苦說不出。要是旁人得罪了忠勇侯府的小姐,她自然會做主,可眼前這位,她是既不敢,也做不了主。
紅蓼見陽湖公主遲遲沒有表態,心中湧起不滿:陽湖公主該不會打算放過這個侍衛吧?這怎麼成?她剛剛回忠勇候府,被一個小小的侍衛如此欺淩,卻不能討回公道,豈不是要被全京城的貴女恥笑?
她眼中含淚,盈盈下拜:“公主素來仁慈,寬待下人。若是為難,不如將人交給我哥哥處置?”
這是逼陽湖公主表態了。陽湖公主不處置,忠勇候府就會出麵。
換了彆人,陽湖公主自然不懼,可偏偏是忠勇侯府。衛昀不要臉,她還要呢,皇家這麼對恩人的妹妹,說出去好聽嗎?
陽湖公主心中直歎氣:這叫什麼事?陛下也真是的,不看僧麵看佛麵,他怎麼就一點情麵都不留?
她站起,親自將紅蓼扶起,溫言安撫道:“本宮知道姬姑娘受委屈了,這件事本宮必會給你一個交代。姑娘不如先去換身衣裳?免得這個模樣叫人看著不雅。”
紅蓼垂眸道:“多謝公主。隻是,惡人不受懲,隻怕還有其他姐妹會受害。”
陽湖公主見她不肯乾休,臉色微沉,看向衛昀,示意他自己闖的禍自己處理。她可沒臉幫他欺壓一個小姑娘。
衛昀笑嘻嘻地道:“公主,我可是全按你的吩咐辦的。”推了推初妍,“你說是不是?”
陽湖公主:“……”氣不打一處來:這死小子,到現在還想著坑她!
紅蓼這時才注意到被衛昀身邊的初妍,臉色丕變。
初妍的妝容隻是掩蓋了原本的麗色,五官輪廓還是原來的。
紅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手心滿是汗水: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那個人已經死了,就算僥幸逃生,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怎能進入公主府?何況,對麵的是個小內侍,不是她恐慌的那個人。